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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12:38:23 作者: 林木兒
    說著,就悵然一嘆,「當然了,雖說推行的時候不可能真的一視同仁,但能意識到不對等繼而求對等,這便是好的。在我看來,這便是『仁』。」

    楊守素微微一愣,他發現這位縣公竟然是真誠的。

    再用餘光去看柴郡主,這位被傳的如夜叉一般的女子,其實平和溫婉,一路作陪,從不多言。只在縣公說話的時候跟著點頭,時而眼神跟她碰觸了,她也能還之以溫和的笑意。沒有過分的熱情,也沒有怠慢鄙薄,就是很認真很鄭重,再無其他。

    從城中穿行而過,已經是下半晌了。行人避讓兩邊,好奇的打量。但卻真沒有像是夏州那般,瑟縮於路旁,從身前過的時候不敢直視。

    這麼兩位貴人,住的這裡應該是武官聚集住的地方。不算太,窯洞一面一面,毫無氣派可言。可就是這樣的地方,用草蓆鋪地,大門口就有毯子一直延伸進去。

    滿腳的泥污怎好踩上去?這毯子都是嶄新的。

    四爺沒停留,拉著對方就直接往裡走,「義兄派你來,便不在驛站接待你了。邊陲之地,寒舍簡陋,見諒。」

    「豈敢!」

    地方簡陋,但接待並不簡薄。菜色簡單,但合乎禮儀規矩。這是在現有的條件下,能抽湊出來的最好的。

    酒席上分賓主而坐,並沒有他人。

    此時,外面起了風,寒風狂卷,時有風從門縫裡鑽進來,吹的炭火和燭火搖曳。

    四爺舉杯,「第一杯,敬夏州百姓,無論族屬,皆能安享太平。」

    楊守素:「…………」他不得不舉起酒杯,心裡一個聲音說,果然是酸腐文人的通病,嘴上仁義道德,不就是不敢上戰場嗎?可對著人家真誠的眸子,心裡又有另一個聲音說,若是能享太平,誰又願意打仗。

    這一杯一飲而盡。

    杯中又被一老太監給斟滿酒了,那邊郡主親自給縣公斟酒,然後放下酒壺,靜靜的坐著。

    四爺又端起酒杯,「第二杯,敬夏王康健長壽,福壽綿延。」

    此乃應有之意,楊守素跟著喝了。

    輪到第三杯了,四爺又道:「……願義兄一展宏圖,庇護臣屬子民萬代。」

    楊守素:「…………」世子的宏圖在於王霸天下,而非子民萬代。

    這一杯酒喝的滋味尤其難言!大宋的讀書人向來瞧不起自己,他們認為自己全無士子風骨。在他們看來,真正的讀書人都該是胸懷天下的!他們鄙夷自己卑鄙,自己嘲笑他們酸腐。

    可其實,不完美的是讀書人,並非是書上的道理。

    當有人真的把這個道理拿出來,用的這麼冠冕堂皇的時候,還真叫人無力反駁。就像是明知道眼前這位縣公心裡有謀劃,可他一旦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這就叫人無處下手了。

    來之前,他覺得這位縣公要麼大忠,要麼大奸。

    可現在他突然覺得,可能還有第三種情況:此人忠的是心,奸的是行。

    他放下杯子,第四杯又倒進來了。就聽那位縣公微微一嘆:「這第四杯嘛,敬楊大人。我知你的難處,也能體諒你的難處。這一杯是敬你的不容易!之後你依舊忠心侍奉你的主公,出謀劃策不必有負擔。哪怕你為你的主公反宋出謀劃策,我也絕不怨怪。」

    說完,這一杯酒乾淨利索的喝了,將酒杯往下倒扣,一滴不剩。

    楊守素:「……」手舉著這杯酒,卻不知道該不該喝了。

    桐桐知道,楊守素在李元昊建西夏之時一定立下大功了,比如怎麼炮製李元昊謀反的藉口等等,這都需得謀臣來做。換言之,那些帝王不能公之於眾的事,他都是參與者。

    可也因此,他一生註定不會被重用!

    第1729章 大宋反派(50)

    這一趟拜訪,好似什麼都說了,好似什麼又都沒說。

    楊守素臨走的時候,四爺送行的時候只說:「夏王正是正值壯年,春秋鼎盛。義兄有父可倚仗,也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候……」

    這話楊守素只當客套話在聽的,可真的告辭之後,在路上左思右想,都覺得這話好似意有所指。

    夏王今年四十六,確實正值壯年,也正是春秋鼎盛。那麼此事,世子這麼急切的找遼國求娶公主,可對?

    這事世子不能提,只能是王爺提了,王爺主動為世子求娶,這才是對的。

    可若是世子提出來,事就壞了。

    他心裡咯噔一下,越發的催馬:「快!路上不打尖不住店……」

    四爺此刻卻坐在書房裡,外面是桐桐帶著人收拾那些地毯擺件,聲音嘈雜,但他心裡卻靜的很。一縷暖陽從窗戶上照進來,正好打在棋盤上。他下了一顆白子之後,又起身坐到了對面,緩緩的捻起了一顆黑子,再次落下。

    此刻,他對著棋盤挑起了嘴角,冷然一笑,而後起身找桐桐,「帶你去看那些馬去!」

    快馬回去,楊守素跪在李元昊身前:「世子,此話說出來,臣萬死難辭。然,世子提拔臣於微末,這些話臣若不說,便是對不住您。」

    李元昊皺眉,「去了一趟丹州而已,何事如此驚慌?」

    楊守素低聲道:「王爺他……春秋鼎盛,而今瞧著,亦是長壽之相。世子,王爺之位不可撼動。而今,只能求得王爺垂憐,不拘是為世子求娶遼國的公主,亦或是給世子指婚,娶野利族的女兒為正妃……以此來鞏固世子的地位。萬萬不能……主動要求,此無異於與王爺奪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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