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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12:38:23 作者: 林木兒
什麼?
桐桐張開手心,將雕刻了一半的小木牛亮出來,然後遞過去。
尹繼恆手指一顫,「這是你父親……」
「嗯!是我父親給我雕刻了一半的。」桐桐說著就笑,笑著笑著眼淚就往下掉。她依偎在尹繼恆身邊,換了個方向,頭枕在尹繼恆的肩上,「叔父,我爹爹希望我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尹繼恆攥著故人的物件,久久沒有言語。
桐桐歪著頭看他:「是因為我是女兒,不是兒子,所以不在外面提我嗎?」
「胡說!」尹繼恆嘴角勾起,「你父親最愛提你,為了你能康健,求神拜佛,什麼法子都想了。他就……就……就希望你一輩子無病無災,康健的活著。」
桐桐用下巴蹭對方的肩膀,鼻子突然就真的酸酸的,「叔父,別人都說我去刺殺北狄汗王,可了不起了。叔父也覺得我特別厲害,是不是?」
是啊!桐兒很厲害。
「可我在北狄的王城裡,見過馬奴將他自己的孩子小心的揣在懷裡。身為奴隸,一切都是主子的,連命都是主子的。主子大概不仁善吧,那小小的孩子沒的衣裳穿,寒冬臘月的天,馬奴就將孩子揣著。主人家一皮鞭一皮鞭的打,馬奴都護著他的孩子,不肯叫孩子有一點損傷……
我還看見抱著孩子討飯的婦人,要了一口飯食,就先緊著孩子吃。她餓的站都站不住了,要來的餅子硬的孩子吃不得,她自己就先在嘴裡嚼,嚼好了,餵到孩子的嘴裡。不是都說,人餓了先緊著自己的肚子是本能嗎?那為什麼做母親的餓的都站不住了,卻壓制住本能一口都不吃,先給孩子呢?」
尹繼恆拿著小木牛的手抖的更厲害了。
桐桐繼續道:「我那時候就想,要是我爹我娘活著,現在怕不是要打劈了我。我站在刀尖上的時候,他們寧肯那把刀直接刺向他們,也不願意我受一點點損傷的。我回來之後,夜夜做夢,一個穿著銀甲的男人總是出現在我夢裡,也不說話,就站在我邊上,一站就是一宿。我醒來之後跟尹禛說呢,我說做夢該是沒休息好呀!可是怪了,自從夢裡出現這個男人,我晚上睡的特別踏實。再不會半夜驚醒,總怕誰突然出現在院子裡,衝進屋裡要了我們的命了……」
說著,她就擦了眼淚,然後起身,「這小木牛……勞煩叔父幫我做完。我還有母親幫我做好的小衣服,嬤嬤幫我保存的很好……可父親留給我的,親手做的只有這一件,還是沒完成的。您幫我爹給我做完吧,我要留在身邊。等我再夢見我爹了,我會告訴我爹的。就說,叔父跟爹一樣疼我,他沒做好的,叔父會幫我做。他沒來得及疼我的,叔父會幫他做完的。我還能玩幾年,等再過幾年,我也會有孩子的,孩子還能繼續玩。到時候,我會帶著孩子,去給父親看看。」
說完,她又笑:「叔父,我要去盛城了,您刻好了,記得給我送來,千萬別弄丟了。我們不在的時候,您自己好好吃飯。您也看見了,我們行的!凡是我們做出承諾的,我們都做到了。他穩住了鎮北、重整了鎮北軍,我也把北王俘虜回來了,朝廷跟北狄暫時不會起摩擦了。這事傳回京城,天和帝怕的夜夜只怕不能安枕。我叫人捎話了,我告訴他,我是隨時能回去要他命的人……你說他怕不怕?」
尹繼恆看著這孩子臉上的凍疤,以前多明艷的一張臉,如今……「疼嗎?」
「嗯呢!一見風就疼,一見暖就痒痒。我這還算是好的,深大哥他們照顧我,我臉上只凍了這麼一點點。深大哥他們才凍傷的厲害呢。這麼長時間我們沒放人,是因為在治凍傷著呢。再者,我也挺害怕的,我一離開,尹禛身邊就沒可靠的人。您說,除了您帶出來的人,我們能信誰?我就存了私心,想留這些兄長在身邊。您要是有差遣,養好傷我再叫他們回來。」
不用了!你們留著吧。
桐桐心裡一喜,這是心裡鬆動了。
本是要走的她又停下來靠過去,「叔父,我要是您,我現在就回京城去。」
嗯?
桐桐的手拽著被子上的縫合線,不住的扯啊扯的,還小心的朝外瞄了一眼,「叔父,咱倆說點悄悄話,別叫尹禛知道。他要知道了,一準會罵我的。」
你說,叔父不告訴他。
「我要是您,我會回去……他現在不敢拿我們在乎的人怎麼樣,那我就去四處活動。您別覺得他不怕人言,好似死豬不怕開水燙一樣,其實不是,他心裡怕著呢。只是越發的無奈了而已!何況,近距離才能看清他有多痛苦,他的日子有多受折磨。您想啊,他與太子之間,嫌隙已成。平王蠢的四處竄火,最是好用。還有個一直隱而不發的三皇子以及心存怨懟的五皇子。
若論起傷人,敵人的刀捅過去,他有憤怒,但少有痛苦。可至親之人呢?他的子女失和,他與子女反目,他與皇后離心,連李妃都處處防備於他……眾叛親離不算痛,被至親之人千刀萬剮,那才是最痛的。」
橫豎不是他對著他的至親動刀,就是他的至親對他動刀。刀子在他們之間劃拉,才最最解恨。
桐桐看著尹繼恆,「添油加醋,火上澆油,隔岸觀火,看一場場大戲,這是您這十數年隱忍該得的。您居中,我們和周王府在兩翼。如今,咱們互為臂助,才是效率最高的。況且,來年,鎮北還得向周邊的州府縣收繳賦稅,我們需要隨時洞悉朝堂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