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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12:38:23 作者: 林木兒
    卻見姑娘歪著頭,嘟著嘴看倆丫頭,然後漫不經心的問說:「一個桂圓……一個藕兒……誰給你們取的名字?」

    桂圓笑道:「回二姑娘的話,是內管事幫著取的。奴本是夫人帶來的陪嫁,爹娘就在夫人的莊子上……」

    藕兒遞了一盞茶過去,「奴婢也是。」

    桐桐就笑了,「內管事啊……」她一臉的不解,看六子娘,「你是府里的老人了,不若麻煩你跑一趟,問問侯爺,咱們侯府何以一直這麼尊卑不分……」

    什麼?

    桐桐掰著手指,「大哥名諱為楠,姐姐名諱為檀,我名桐……」說著就算家裡的下人,「內管事名桂、夫人身邊的大丫頭名銀杏……」說著就點著面前的倆丫頭,「一個桂圓,一個藕兒……」草木之屬,「將來府里有了小主子了,倒是再叫小主子從了你們的輩兒唄?」

    倆人面色一白,噗通一下就跪下了。

    桐桐就笑,「跪我做什麼?我就是不懂而已。」說著就看六子娘,抬手擺了一下。

    六子娘眼裡帶著幾分笑意,幾絲欣慰,說倆丫頭:「姑娘有吩咐,就先走吧。叫什麼名兒原也不是你們說了算的,與你們無關。」

    於是,正跟兒子說話的林熊就聽到這麼一番話。

    他是沒想到六子娘是被打發來的,也沒避開兒子,誰知六子娘一句一句的學,一句一句的問。

    林熊先是一愣,而後眼睛微微一眯。

    林楠意外了一瞬,而後端起茶盞一口一口的抿著,嘴角竟是多了幾分笑意。然後他開口了:「小妹所言有道理!白桂險些誤了主子性命,這樣的僕婦留在母親身邊作甚?我看呀,打上二十板子,扔去家廟裡為主子祈福去吧。」

    說著就又看林熊,「母親那裡,兒子去說。母親自來信重兒子,別人的話母親許是聽不進去,但兒子的話,母親必是聽的。」

    說完,起身看跪在外面的倆丫頭:「凡是名字衝撞了主子的,都打發去莊子上。至於伺候的人,不夠另外選就是了。」

    轉身多打量了六娘子幾眼,若有所思起來。他語氣溫和,細聽來竟是難得柔軟:「你回去伺候二姑娘去吧,明早就給她送人過去叫她挑選。別的事不用她操心,只安心養病即可。」六子娘應了一聲,默默的退了出去。

    回去一字一句的學給姑娘聽,然後再不敢多言,繼續做她的針線去了。

    桐桐看著手裡的蜜餞,怔愣著出神。

    她嘆了一聲,還是躺下了,說六子娘,「你在榻上歇著吧,別做了,熬眼睛。等有人用了,也能替換你了。」

    六子娘應了一聲,吹了燈,摸索著睡下了。

    卻不知道此時,白桂跪在白氏面前:「姑娘,老奴自來便叫白桂……」

    林楠坐在邊上,就說:「那不若本世子改了名字,叫大姑娘二姑娘也改了名字……可好?」

    白桂砰砰砰的叩頭:老奴不敢!老奴絕無此意。

    白氏眼圈紅著,手攥成拳頭藏在袖子裡,「楠兒,她自幼便陪著我……」

    「母親,難道一個奴婢比骨肉還親?」林楠嘆氣,「兒子自幼由母親撫養,今兒她這麼對待桐兒,那明日可會這麼對兒子?她自幼伴您,可她卻險些要了您親生骨肉的命……母親,縱容惡奴,其害深矣。這是要禍及子孫的!兒子焉能不怕?」

    白氏坐在那裡不言語。

    林楠垂下眼瞼,「母親若是覺得兒子不該管這事,兒子不管便是了。以後兒子也儘量不來母親這裡指手畫腳。」

    白氏忙道:「我兒說的這是什麼話?」她深吸一口氣,「依你便是了。」說著,背過身去,手一揮,「帶走吧。」

    白桂不敢吵嚷,被管家給帶走了。

    林楠起身:「母親早點歇息吧,兒子不打攪了。」說著,就從裡面退了出來。

    這一晚上,林家要被送走的下人都先被關起來了,只等明兒一早送走。

    林楠低聲吩咐小廝端硯:「將白桂悄悄的移到貓房。」

    貓房在外院一角,是府里養貓兒的地方。以前府里有宮裡賜給的御貓,如今一代一代的繁衍,貓兒極多。這些貓又不敢等閒對待,就有了個貓房,著人養著。於是,過了子時,林楠出現的貓房。

    端硯低聲道:「用水給潑醒?」

    林楠擺手,「取冰吧!她明兒還得見人呢。」

    是。

    白桂被冰凍醒了,醒來就看見坐在對面挑燈讀書的世子。她愣了一下,左右看看,「老奴……老奴為何會在這裡?」

    林楠放下書,淡淡的笑了笑,「內管事,你是不是忘了,你跟著夫人進林家的時候,我都五歲了。」

    五歲,能記住很多事了。

    他記得母親臨終之前,抱著還在襁褓中的檀兒,將他的手和檀兒一塞到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懷裡。

    他記得那個婦人,她是嬸娘。

    娘沒了,祖父沒了,二叔沒了,嬸娘也沒了!

    那一年,他身上的孝服就沒脫下來過。父親遠在軍營,祖母又常年在廟裡清修,他所有可以依仗的親人在那一年都失去了!

    十四年過去了,他也不是當年那個無所適從、整日裡在活在驚懼里的孩子了。可每每夜半驚醒,當年那滿府的白幡,那鋪天蓋地的悲傷,怎麼也揮之不去。他這才發現——對於當年的事,他從不曾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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