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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12:38:23 作者: 林木兒
送信的人已經走了,許敬宗忙叫人去打聽,到底是發生什麼了,怎麼就這麼突然呢?
事實上,天下太平,並沒有什麼事。
最近這幾天,聖人有心天旱的事,正在吃素,也不見人。唯一上了溫泉宮的就是輔國公主!她才下山,也該是才回公主府。
許敬宗:「………………」是自己得罪公主了?並沒有!自己還一力促成公主參政了,可結果公主背後參政的結果就是將自己一腳踹出朝堂嗎?
為什麼呀?
幕僚就低聲道,「聽聞駙馬給幾位史官關係極為親密。」
史官?
是說修的史書有問題。
許敬宗有些惶惶然,還沒修完的書,誰現在去翻那個做什麼?他咬牙切齒,可卻也無可奈何。怎麼辦呢?上摺子請罪,把修史中不嚴謹的地方歸咎為老來昏聵,如今只說請聖人另派他人訂正史書,而他自己:告老!
皇后的話不敢不聽,況且,垂垂老朽,還能如何呢?
摺子先送進東宮,像是許敬宗這樣的人物,摺子送到東宮來,怎麼敢耽擱。接了摺子就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李弘手裡。
李弘皺眉,接了過來一瞧,瞬間愣住了。他把摺子給戴志德和張文瓘,「許敬宗突然告老?」一點徵兆都沒有。
話音才落,近侍高力元急匆匆的進來了,「殿下,溫泉宮來人了,要馬上見殿下。」
宣!高延福進來,轉達皇后的意思:許敬宗年老昏聵,史書都修不明白,有心治罪,但念及三朝老臣,若要告老,准其告老,安享天年吧。
竟是皇后的意思!高延福說完就告退出來,高力元往出送。高延福是高力元的義父,如今高力元追在後面低聲喊耶耶,高延福就停下腳步,「禁聲!」
「耶耶,您總得告訴兒這是為了什麼吧?」說著,小心的朝後一看,「回頭殿下問起來,兒怎麼回話?」
高延福低聲道,「輔國公主上山了。」
說完就走,高力元直到高延福上了馬車,馬車走遠了,才往回跑。一進來也沒避諱幾位大人,就衝著太子笑,而後道,「輔國公主殿下才從山上下來。」
什麼?
高力元點頭,「是!高公公就說了這一句。」
太子就笑,笑著笑著眼圈卻紅了。
戴志德幾人對視了一眼,眼裡都帶著幾分笑意。許敬宗一退,代表的意思可就豐富!於是,這個一句,那個一句,都在夸輔國公主不愧為『輔國』之名。
李弘聽著,點著頭,這一刻卻有些悟了!母后是女子,干政了朝臣反她之聲極大,大到掣肘朝政的程度。可皇妹這不是干政嗎?也是干政!可她干成了滿朝大臣都想干成的事,那就是削掉母后的勢力,於是,皇妹便成了典範。大臣倒去誇讚了。
所以,他們是反母后嗎?不!他們反的是壓在他們頭頂,卻跟他們的利益不一致的人。
他把事情託付了,也不管是不是天已經遲了,還是堅持出宮,上溫泉宮去了。
摺子呈送到御前,李治雖早已知道,可如今接過來還是看了很多遍,而後慢慢放下,在上面劃拉了一個『准』字,便還給太子了,「太晚了,今晚住下,明兒再回宮吧。」
存著一肚子話的李弘嘴角動了好幾下,還是什麼也沒說,就從裡面退了出去。
可他沒回住處去,只叫人去通報武后,「雖晚了,還是想給母后請個安。」
武后的手裡正拿著新進上來的線裝書,是一本《帝范》,這是太宗皇帝所做,她一直都不敢去看,而今安定走了之後,她叫人取了出來。讀來,卻覺得有頗多的感悟。
只第一頁,她就足足看了三個時辰。
正琢磨『寬大其志,足以兼包;平正其心,足以制斷』呢,高延福輕手輕腳的進來,「娘娘,太子來了,想給娘娘請個安。」
武后緩緩的放下手裡的書,不自主的拿了一本《漢書》蓋在了《帝范》之上,這才道,「宣!」
李弘進來,看著一身散淡的母親,然後緩緩的跪下,雙手覆在母親的膝蓋上,仰起頭來眼圈卻紅了,「母后,兒臣不孝,兒臣是來認錯的。」
武后僵住了,除了太平,也只有安定時而會跟她這麼親近了。而今,這個已經成年的兒子跪在身前,眼淚長流,說他是來認錯的。
「母后!」李弘聲帶哽咽:「兒臣……許多道理,兒臣是監國之後才明白的!說出來的道理,兒臣聽著有理。可今兒……今兒大臣們得知皇妹來了溫泉宮,緊跟著許敬宗便退了。他們贊皇妹的時候,兒臣才知道,他們口中的母后跟母后你其實並不都符……」
自來干政的太后少了嗎?可太后還政,輔佐幼主,重用權臣,這便是功勳,世人也罷,史書也罷,都讚揚這樣的太后。
為什麼?因為太后哪怕干政了,可依舊是遵守著婦德。
母后不是太后,母后只是皇后,父皇活著的!沒人敢說父皇如何,母后便成了罪人。
李弘伏在武后的膝頭,「母后,兒臣錯了!是非與黑白,遠不是兒臣眼裡的那麼簡單。」
武后的眼淚唰一下下來了,一滴一滴的掉在兒子的脖頸之上。她慌忙的擦去了,不叫兒子看見此時的狼狽。好半晌,調整好自己這才道:「……你才坐上太子之位幾年?先太子李忠舊事不遠。我不能倒,我倒了你們便死無葬身之地!身在皇家,就是如此!當年事涉李忠的一些舊臣要回來了,而今又不得已處置了許敬宗。弘兒啊,你得好好的穩住!若是你倒了,母后,太子妃,你的皇弟皇妹們,都不能得善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