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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12:38:23 作者: 林木兒
    李弘站住腳步,看著一層層宮闕的飛檐,嘆了一聲這才道:「你說。」

    林雨桐面色鄭重,看著他的眼睛,「皇兄,您先是母后的兒子,這才是太子,對嗎?」

    李弘點頭,當年的太子李忠被廢了,人也沒了。正是因為贏家是母后,所以,自己才是太子的。

    「我知道皇兄是怎麼想的?您用古來賢后跟母后比對,總覺得母后有很多地方跟她們都不一樣。可是皇兄,每個人遇到的情況都不一樣。母后干政,不是您允許的,是父皇允許的!若是父皇不許,母后便不是現在的母后了!您遇到的境況,跟先生所教授的史書上的情況都不同。父皇的身體,是需要靜養的。那如今怎麼辦?您接觸政務的時間短,父皇認為尚且稚嫩,不足以應付這局面。可將朝局託付給朝臣,叫大臣輔政,就是對的嗎?父皇又擔心養大了人心,對您將來不利。而母后一路走來,有能力有手腕。她是父皇的妻子,是您的生身之母!父皇知道,萬一有一天……母后總不會害你!在權臣與母后之間,父皇是選擇了一種最保險的方式。是保全你,保全皇室,保全李唐天下最合適的方式。這樣的方式,其實觸及的不是你作為太子的利益,而是那麼些大臣的利益。君和臣是一體,但也是對立的!站在您一邊的,未必維護的一定是您的利益。可相對,卻未必是在害您。」

    說著,她就又嘆氣,面上也帶上了幾分悵然:「皇兄,您之於母后的意義是不一樣的。是您的出生改變了母后的人生。不難想像,她當年懷著您,伏低做小的在王皇后的身邊,承受了多少刁難。那一個個寒夜裡,她一個人撫著肚子,又對肚子裡的孩子有多少期許。她只能往前走,不是事無巨細照顧的無微不至的人才是好母親!她知道,她要不站起來,她要不地位穩固,覆巢之下無完卵!她站穩一日,就沒人敢慢待她的孩子。反之,她只在深宮,那麼,你我還能站在這裡,去挑揀誰的不是嗎?皇兄,母后也是人吶!誰的心不是肉長的?誰都能指摘母親的不對,可作為既得利益者,又憑什麼指摘母親呢?愛子護子,乃是人之本性。莫說是人了,便是家畜,便是山林中的野獸,所有的母獸一旦成了母親,她首先做的就是保護幼崽,這是本能!這是天性。先生說的聖人之道,不是錯的!可凡事得因時而易,因事而易,對嗎?」

    李弘沒反駁,眼圈卻紅了。他看著被風吹的搖曳的樹枝,良久才道:「你叫我想想!」

    肯想就行!把母親只當做母親,叫一切回歸本源,那將來再如何,情況也不會變的更糟。

    林雨桐就往出走,「該到飯點了,我陪父皇去用膳。」

    嗯!

    李弘目送林雨桐離開,一個人在風裡里站了良久。

    小太監玉橋小心的靠近,「殿下,飄雪了,回屋吧。」

    李弘問了玉橋一聲,「孤是不是不孝?」

    玉橋不敢言語,站著默默的沒言語。

    李弘這才道,「回吧!去宣楊舍人,孤要見他。」

    是!

    主僕一離開,亭子的二樓便探出頭個粗使婦人。林雨桐還沒見到李治呢,消息便送到了李治和武后的案頭。兄妹倆私下說了什麼,李治知道了,武后也知道了。

    李治將這東西仍在火盆里,外面就稟報說安定來了。

    這個孩子啊,「快叫進來。」

    「父皇!」

    一進來,就瞧著歡歡喜喜的,「去見了母后,也去見了兄長,誰都沒留兒臣用膳。想來是出嫁的姑奶奶不討人喜歡了,兒臣找父皇評理來了。」

    嗯!那是不討人喜歡了,你母后和你兄長不留你是對的。

    說著笑,膳食擺上來,李治就順口問了一句:「跟駙馬可還好?」

    「好!特別好。」林雨桐就笑道,「能哄的兒臣高興的,就是好的!這不,把兒臣哄高興了,兒臣才巴巴的來父皇面前說他的好話。」

    李治大笑,「我兒聰慧不輸男子,什麼樣的話能哄的了我兒。」

    「那您可錯了,父皇!天下女子總有那麼一些相通的喜好,我就喜歡他每日想著我愛吃什麼,想著我穿著什麼好看……便是我錯了,那第一個站出來護著我的,也得是他!」說著就又道,「他這般待我,我便來了!宮裡有好靈芝,賜給兒臣兩株,兒臣想給婆母配藥去!他待兒臣好,兒臣就想對他的家人好!要不然……心裡過不去!」

    好!

    一頓膳吃了,林雨桐就真就出宮了。

    李治嘆氣,看多了人世冷暖的孩子,大概更容易看透人心。自來沒家人的人,該是比別人更珍惜家人。她一句沒多說,可是該說的都說了。

    她是在勸自己呢,說該對她母后好一些,再好一些。

    勸了這個勸那個,有用嗎?這天晚上,他去後頭跟皇后一起用膳,太子也來了,他說:「兒子……想了想,楊家娘子果然不合適,母后說裴十娘極好,還是聽母后的吧!」

    武后一愣,而後垂下眼瞼,卻親手盛了一碗湯給太子遞了過去……

    第770章 盛唐風華(22)

    皇家是最大的名利場,只有溫情沒有衝突那是不可能的。

    只能說日子那麼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有些改變總比沒改變好。

    總之,這件事很體面的落場了。楊思儉被罰俸貶去了華州,華州也不偏遠,距離長安也才一百多里,當天能打個來回的地方。距離楊家的老家華陰也極其近便,雖不是一地主官,但也算是另一種履歷。而關於楊家娘子……李治召見了李淳風,詢問太子的婚事可有忌諱?李淳風如今名聲大的很,那真真是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人物。楊思儉家出了那麼不體面的事,皇家想悔婚才是正常的。在不能提那些不體面的事的情況下,能找什麼理由呢?不外乎這個不合那個不順,有些妨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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