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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12:38:23 作者: 林木兒
有時候這忠奸看你怎麼去想了?我讀的書不多,但也知道,唐時的名臣魏徵。魏徵,何許人也?不也寒門出身。早年上過瓦崗,追隨過李密。後來,歸降李唐,追隨了李建成。玄武門宮變之後,這才歸於唐太宗麾下。敢問,此人可算是忠義?一身侍三主,算的哪門子忠義。別說什麼擇明主,別說什麼漢呀滿呀,大唐之所以興盛,那不就是包容嗎?這話不是你們的皇帝說的嗎?你們的皇帝知道這個道理,難道我們的皇帝不知道?我們知道呀!所以,我們從不慢待蒙古兄弟。同理,我們又怎麼會慢待漢人兄弟了!要論起民族,那李唐皇室還是鮮卑血統呢?石羊先生曾跟我們的皇帝陛下說,血統、民族是最不該成為阻礙的東西呢。人應該怎麼劃分呢?石羊先生說,有一種東西叫『認知』,只要認知相同,那就是一樣的人。這個認知里,當然包括念一樣的書,學一樣的話,吃一樣的飯,一樣的生活習慣和習性。我們能用蒙古文改後為自己所用,我們也想學學漢人……所以,張先生,這次我們是來請先生的。
一則,我們治下的百姓,一半是漢人。我們當然得學漢人的一切,以便治理。二則,滿人治理漢人,難免粗暴。我們的陛下覺得,滿漢該是同等重要,再加上數位漢臣屢次提到該以漢人來治理漢人。陛下以為然也!可漢臣實在是太少,能幹的漢臣就更少了。
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告訴張先生,其一,所謂叛國啊忠心呀,這些不是障礙。國不是你的國了,換個君王盡忠又有什麼關係呢?而今無人說魏徵曾事過三主的事,都只道,此人是名臣。為何?因為他選擇的君王開創了盛世!我想,在當年,他也一定受過許多非議。但是,時過境遷之後,怎麼樣了呢?到底是給了他一個公正的評價。那麼張先生,你是否有膽量像是魏徵一樣做選擇呢?其二,遼東的漢人百姓,需要先生這樣的官員。先生應該叫天下人都知道,大明拋棄的百姓,大明勵志為官的讀書人卻不曾拋棄。你們此去,跟漢官去治理安南是一樣的,是替大明的君王去治理他拋棄的百姓去的。頂著罵名做著大明皇帝做不到事,不是你們對不住君王,而是君王對不住你們。」
說完,就起身,從懷裡掏出個小匣子往桌上一放,「張先生,何去何從,你再思量。在下是做不出強人所難的事,先生要應承呢,盒子裡有地址,在下恭候大駕。先生要不應承呢,裡面的東西就只當是在下上門帶的見面禮,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說著,就把帽子戴在頭上,起身直接出去了。
石羊跟著起身,什麼也沒說,默默的跟著李承庚。
出了門就直接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兩人對面而坐。
李承庚問石羊說,「你覺得如何?此人會就範嗎?」
石羊輕哼一聲,「虛偽之人罷了!你把藉口遞到他的手裡,給他把台階都鋪在腳底下了,他又怎麼會不就範。」
是啊!虛偽之人罷了!
李承庚就笑,「說實話,秋山先生,好些滿大臣都很喜歡你,為何呢?因為你耿直。好也罷,壞也罷,你總能直指要害,辛辣的很。這一點,跟漢大臣區別很大。」石羊點頭,「無欲無求罷了!」
李承庚便笑了:「你不是無欲無求,你的欲,你的求,跟大部分人不一樣罷了。」
石羊嗯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什麼的欲望。
他全程閉著眼睛,思量著一件接著一件的事。皇上不想要這些裹亂的讀書人,這些人在大明能亂起來,那是因為大明有這樣的土壤。大清要這些讀書人,不怕他們添亂,那是因為大清會說漢話的滿人都少,更不要提認漢字那一套了!滿八旗是大清的根基,他們手裡有刀,他們怕什麼。
殺不是好辦法,但不順了,殺確實好辦法。
一些確有治理之能的讀書人,是能得到任命的,也確實是需要這樣的人來安定漢人的心。大清朝廷這是在跟關外的漢人說:看!大明的讀書人都過去了,那大明真不是你們以為的那麼好,安安生生的呆著吧。
根子在這裡呢!
而像是張溥這樣的讀書人,他的用處只有一個,那就是短時期之內的號召里。他能鼓動更多相對單純的讀書人過去,這就是他的用處。
至於到大清之後,不說別人,李承庚就得換一副面孔。其實別管是哪裡,看重的都是忠貞二字。就像是自己,哪怕皇太極從未曾真正的信任自己,但卻給予了自己最大的尊重。這個尊重是哪裡來的,是不曾損害絲毫大明的利益而來的。自己說皇太極因為防備,從不叫自己參與大明的事務。可叫皇太極自己說的話,他未必不會說,這是捨不得自己兩難。
所以,從這裡看,這個張溥呀,其實是很不必在意的。
他現在反而憂心的是,這些讀書人到了大清,真的誹謗大明,敗壞大明的名聲怎麼辦?
他不知道皇上是否對此有預判,又對此有什麼應對之策。他感覺改天還是該去林家,隱晦的傳遞了這個意思才行。
仇六經帶著人看著馬車離去,又打發個小子,指了指張溥家,叫他去瞧瞧。
這小子看門開著,就朝裡面走,都要進屋子裡,才喊了一聲,「先生……在家嗎?」張溥趕緊把銀票放進匣子裡,問說,「誰呀?」這小子就道:「我在隔壁住,借個火,火摺子找不著了,爐子滅了,凍的不行!這風大,敲了幾家門都沒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