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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12:38:23 作者: 林木兒
桂姐抬起來了笑臉:「林先生,真的,你真的極對我的脾氣。今兒喝了點酒,我也跟林先生說幾句心裡話。人都說戲子無情婊子無義,我開過妓館,見過世情,什麼情比金堅,我若是還信那個,又怎麼會選田汝青?」
她轉著手裡的杯子,「人人都不解我怎麼會想到開個妓館,二十歲的美貌姑娘,做起來了老鴇子,為什麼的?」
是啊!想不通呀!
桂姐卻笑了,「十三歲的時候,家裡給我訂了親事,是我父親故友家的兒子,無甚好的,但也無甚不好的,就這麼理所當然的定親了。十六歲那年,遇上了一個男人。他二十歲,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樣子。他是留洋回來的,很有見識。我愛上了他,為了跟他在一起,我回家就鬧著退婚。我絕食過,上吊過,把能折騰的花招都折騰了一遍,家裡拿我沒法子,到底是退婚了。等退完婚,我十八了,他二十二了。我找他,覺得終於能跟他在一起了。他也答應會去我家提親,我就把我交給了他……之後我催他去我家提親,他說回家稟報父母,叫我在家等著。我這等啊等的,等了三個月,肚子慢慢鼓起來了,我才知道我有了。可這麼長時間了,還是沒等到他來!他不來,我便去他家找他。他家不遠,在杭州附近的縣城裡,可我找去的時候才知道,他十四歲就在家裡娶親了,之後他才去留洋的。回來倒是鬧著離婚,可家裡非壓著沒讓。我以為他鬧離婚是為了娶我的!雖然他成親的事騙了我,可十來歲大小的孩子成親,知道什麼?這不是他的過錯!想到這些,我就大著肚子去鬧了,反正我懷上了,看她家怎麼辦吧!
他家裡妥協了,叫下人去找他回來,說是答應他離婚,跟我結婚。但就是一點,不許我進門,要過就出去單獨過活去。可把他找回來了,他卻說可以不離婚,但他有條件,那就是他得娶二房。我勃然大怒,以為她要娶我為二房,誰知道他帶回來個青樓女子,說他們相愛了,只要他的原配髮妻和家裡能容他這個二房,他可以不離婚。
然後他扭臉看我,說他對不住我!愛我的時候是真的,不愛我的時候也是真的。但是現在沒辦法呀!一邊是他的結髮妻子、父母家人和現在的愛人,一邊是我。他只能選擇更重的那一方,因此只能委屈我了!他願意賠償我一筆錢。」
說著,她就笑了,說起過往像是說一個笑話,「他家不算大富之家,我打聽過的,他家的所有家業抵出去,也不值十萬!於是,我就要八萬。不給八萬,我就去告他姦污我。我家也不是沒名沒姓的人家。他家裡倒是想著叫他離了跟我結婚,因為家裡賠不起那麼一大筆錢。但是他卻固執起來了,他了解我的性情,知道我容不下他的小情兒,於是,逼著他的父母把家業典當殆盡,賠償給了我……可我家缺那八萬個大洋嗎?
我拿了這個錢,老家也沒法呆了。在滬市找了診所,把孩子做了,而後開了妓館。他不是覺得青樓女子好嗎?我也想變好呢!於是,就入了那一行。」
說著,她就看桐桐,「誤入娼門,這就是根由。可時間久了,我悔了。厭了、倦了,家裡也給我找過老實本分的人,想叫我遠遠的嫁了。可這亂世里,老實巴交的男人護著自己都難,又怎麼庇護女人和孩子呢?跟著這樣的男人,不是辦法。於是,我自己物色了田汝青。他是披著白皮的黑心鬼,壞人好啊,壞人能活的長久。於是,我嫁給了他。賣了妓館,還是那八萬個大洋,我們就是靠這個錢起家的。他比我大的多,但是,這些年,對我也還不錯。我因著當年墮胎,沒能生下一兒半女,我家的一兒一女都是領養的。他變了心,我能不氣嗎?你說的對,我這樣的人,是容不得背叛的。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對付那個辜負了我的負心漢,我也沒有手下留情。我不僅敲詐完他家所有的財產,後來還誆他來了滬市,跟人做局,叫他上了得了髒病的妓子的床,沒幾年,他就死了。什麼是家破人亡,看看他家就知道。
後來我每每想起,又覺得當時年輕,下手未免太狠辣了些。如今,再一次被背叛,我便想的更多些。我想著這些年的一起走過的風風雨雨……也念及多年夫妻情分,念及他這些年不曾因為我入過娼門而嫌棄我,不曾因為我不能生育而責難我,我願意多給他一個機會!只要他還肯回來,家裡的大門始終為他開著。所以,我來了。我可以捨棄那些生意,我請求林先生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有時間處理這些事端。在我處理好之前,我希望我男人是活著的。」
桐桐看向桂姐的眼神多了些溫度,走近了這才發現,被外界妖魔化的像是桂姐這樣的人,同樣是有溫度的。她輕嘆一聲,「桂姐,有些事情,不是你敞開了門,他就會走回來的。若是他非得堅持犟著來呢?」
桂姐一下子就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那……也同樣不勞林先生動手了。我……會親自收拾的。」
桐桐點頭,「我沒有殺人的愛好。」
桂姐這才笑了,起身告辭,「打攪了。」
但桂姐顯然是樂觀了,她找了田汝青回來想談停了鴉片生意的事,結果田汝青是回來了,可不是只他自己回來了,他還把胭脂給帶了回來。
胭脂不僅帶回來了,還帶回來好幾車的行李。田汝青沒顧得上問桂姐正事,只叫管家,「把西屋騰出來,重新布置。」然後看胭脂,「你自己去瞧瞧,按照你喜歡的布置。」桂姐沒有說話,只看田汝青,「你要帶她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