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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4 17:33:23 作者: 把三川
簡昕見不得錢文靜在那兒過得太是滋味,連著敲了好幾夜的甘泉宮大門, 將一封拜官知縣的委任書加急送了出去。
日子看似漸漸步入正軌,舉朝皆在喜迎月末便至的壽誕。
不料到張張笑臉還未等到那日,一封北蠻進京求見的遣告便猝不及防砸了下來。
「來者是北蠻王的大兒子, 信寄出已經上馬, 約莫恰好是太后壽宴那幾日到。」
剛一磚一瓦重新裝修好的朝殿內,譯官當庭宣讀一紙信, 上邊用複雜的象形文字組列著一長串密密麻麻的內容。
朝上鴉雀無聲,個個靜若鵪鶉, 仿佛連一根銀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被聽聞。
只是周遭越是安靜,季柕的神色便越是難看。
「太傅不是早已領兵北上?瞧這群鄙夷之人囂張得勢的嘴臉,待我二十萬大軍攻至門口,我看他們還能笑到幾時。」
群臣間,一位最擅察言觀色之人神情激憤地開口,引地周邊之人側目連連。
季柕也抬頭看了他一眼,波瀾不驚的視線毫無停頓地划過他的方向,不帶一絲猶豫,又重新垂了下來。
他此時也笑不太出來。
要知曉,北蠻一族現任的可汗已經六十歲高齡,平日在自己的地盤裡作天作地都不奇怪,可偏偏在此時將手伸進中原。
他不認為這個據密探所描述的年老困頓的可汗,還能有精力在晚年抽出空來,妄想完成其年輕全盛時都難以實現的霸業。
精兵北上的消息從未被特意封鎖,即便是如此,那群人依舊無所畏懼,現下甚至打算直接將預備可汗親手送過來。
也不怕屆時的北蠻直接斷了王。
「皇上,臣以為北蠻一族不可不重視,此行其王儲前來,屆時勢必要萬分小心。」
「嗯。」季柕淡淡應下,平靜的語調中聽不出一絲波瀾。
一位武將道:「不如讓宮門屯衛在城外多加看守,加緊坊間巡邏,小心內應才是。」江淮一帶都能被人突破防守,魚龍混雜的京城更是不用說。
另一位站於殿左的文官出聲反駁:「臣以為此時更應當以禮相待,以我泱泱大國之氣使其自慚形穢,或許能得中庸之法。」
不出意外,文武兩方個把官員開始見縫插針引經據典據理力爭,留下其餘人一臉新奇地湊近了觀賞。
季柕被這久違的鬧哄哄吵得頭疼,神情不耐地彎起指背敲了敲龍座邊上的扶手。
「愛卿們先莫要吵鬧,朕有件事情需同諸位商量商量。」
不怒自威的聲音自前頭響起,兩方唇槍舌戰的人皆瞬間噤聲,瞪直了眼看著季柕,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眾目睽睽之下,他有些許不自然地換了坐姿,雙手不住在膝間摩擦:
「後日的乞巧節不必上朝,朕夜裡想出宮去瞧瞧。」
聞言,底下部分游離神外的人錯愕地抬起頭,內心:誒嘿,這皇帝說一件是一件的跳躍式思維真有趣!
其餘人皆是眉間一蹙,表情極為不同意。
平日裡也就……平日裡本就不行!更別說現下這個特殊的時期。
既知宮外不安全,市井小巷內定然混有狼子野心之人,挑著這個時候出去,豈不明擺著要送人頭。
「皇上待在宮內便是,乞巧節那夜街上向來人是最多,難免混進些不懷好意之人,且這乞巧不過是民間俗節,皇上最多同娘娘在宮中賞賞月亮便是,不值當特意外出跑一趟。」一人道。
季柕期待的表情瞬間落下,不耐煩地抿了抿唇,眼底皆是不滿:「我當是什麼了不得的日子,百姓能過,偏偏我當朝天子不能。」
這話已經很是嚴重,朝中瞬間烏泱泱跪下了一大片。
幾長排的人叩首於地,低壓著脊背不敢挺直。
「皇上息怒,是下官的言失!」
縱使再堅決,哪怕是用上了一月十份檢討信作威壓,季柕仍是一臉倔強,半分不想妥協:「朕只是來告知你們一聲,朕會在身邊帶夠人,一切以自己的安危為上,回來後會深刻檢討此行為的風險和錯誤,下個月的諫書上不准再揪著這一件事兒罵朕。」
簡言之,純作死,但朕很愛。
那皇帝都這麼保證了,他們幾個為人臣的又能說些什麼,只得不情不願地將這假先批了,晚些再想想馬後炮的說辭。
簡昕是前一日才被告知明夜便能出門掃街了的消息。當時的她正如木雕般坐在窗前,藉以窗台亭間繁葉似擁躉的美景來撫慰自己飽受摧殘的眼睛。
突然間便有一抹亮堂的明黃衝進視線,照得簡昕避閃不及,匆忙擋住臉:「別過來!你刺著我眼睛了!」
一見著飽和度負荷的顏色便直覺噁心頭暈,這就是她這幾周廢寢忘食投入到教育事業的後遺症。
以至於滿心歡喜的季柕剛走到簡昕面前,便見這女人抬頭不小心同他對上了視線,身形一頓,低下頭,醞釀了一番,而後重重一聲:
「嘔——」
「!!」
季柕最後是頂著一身不可言說之物,在簡昕又拍又打的推搡下黯然神傷奔出的未央宮,掩面撫淚時不忘再三強調:「明日飯後朕在宮門口等你,朕會換一身叫皇后看得入眼的衣裳,皇后不可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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