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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4 17:33:23 作者: 把三川
簡昕輕輕『嗯』了一聲,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桌子:「知道了,放那兒吧,謝謝,辛苦了。」
「……娘娘客氣了。」受寵若驚的侍衛將菜盒放下,又將桌上的油燈點亮,一刻不敢多呆,慌忙跑了出去將門重新關上。
昏黃的燭光搖曳,桌上擺著幾分簡單的家常小菜。簡昕和錢文靜分於兩側坐下,望著面前的碗筷出神。
天都快要黑盡了,聞和卿同任柯還沒有回來,季柕也沒有回來,幾個人不知道一下午呆在外面做了什麼。
「這樣會不會顯得我們沒什麼用……」
簡昕索然無味地嚼著嘴裡的菜,杵著下巴悵然若失。
城中現在不知還餓著多少人,連那皇帝都在外親自奔波,偏留了她們二人在宅里,還額外配了六個人供她們差遣。
錢文靜放下了筷子:「其實我自出城起便有些好奇,皇帝這次出宮帶的人不多,除了我跟聞和卿,其餘的應當都是專門在御前侍奉的御衛。」
「照例必須得帶上一名史官,我是職稱最高的,但聞和卿呢?他是為什麼?」
「他是太醫,而且他是因為跟我走得太近才被調去養馬的。」簡昕福至心靈:「難不成聞和卿會隨行是因為我也在?」
錢文靜點頭:「我可能是個巧合,但我覺得聞和卿應該不是。」
簡昕不解:「他為什麼要帶上我,和一個認識我的聞和卿?我並不覺得能幫上他什麼。」
「我有一個猜想,但需要驗證。」錢文靜陡然壓低了聲,指尖撥弄著一旁的燈盞:「正好天黑了,前院還綁著那個貪官,我們想個辦法去問一問。」
簡昕和錢文靜認識的時間雖不長,但平日裡經常能在各種課題項目里遇上。多次合作培養起來的默契,錢文靜此時只稍一個眼神,簡昕瞬間便福至心靈。
*
「嘀嗒,嘀嗒——」
粘稠的液體自懸樑上滴落,砸在堅實的地板上,余液飛散,沾染四處。
面頰緊貼在冰涼的瓷磚地上,一呼一吸間都夾雜著揮散不去的難聞的氣息。
門牖緊閉,不知何處吹來的陰風,將束在樑柱上的紗簾吹得飄逸散開,簾尾輕輕拂過面龐,帶來陣陣不絕的瘙癢,凍得人渾身發顫。
屋內一處角落,身形肥碩的男人正抱頭蜷縮在地上,抖動不已的身軀帶動著渾身的肥肉都在震顫。
無聲的涕淚已經糊滿了臉,雙目圓瞠,瞳孔中的布滿的血絲好像要爆開一樣,狼狽的一身全然不像是平日裡那個盛氣凌人的一縣之首。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
有一群人突然衝進他的宅子,殺死了他的髮妻,他昏過去了。
這是他的屋子,這不是。
他快要崩潰了,奔潰了,他真的要崩潰了……
刺骨的寒風陡然衝進了屋子!四周的門窗敲擊作響,像是厲鬼索命般在夜間絲縷不絕的嚎叫,暴怒地拍打著,不顧一切地衝進來,將他咬碎,吞入腹中。
嚼碎,咀嚼,作嘔的血液……
「求求你,求求你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劇痛的脖子內已經發不出來任何聲音,如空氣般縹緲的求饒完全淹沒在喉間。
恐懼的眼淚已經流幹了,酸澀的雙眼被透進的冷風吹得發痛。
白紗簾被吹得四起,亂舞中迷濛了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風聲漸漸小下去,屋內逐漸恢復平息,擺在盡頭的那張紅木雕花大床上不知何時坐著了一人。
大紅色的幔簾被放下,將女人的身姿隱匿在一片紅霧之後。
「杜,和,裕。」
縹緲的聲音好似自遠不知來處的漫山上傳來,輕輕柔柔,一抓便會陡然散去。
地上的男人根本不敢抬頭,上下兩瓣肥厚的唇在不停地顫抖,扒著後頸的雙手更加用力,企圖用疼痛來麻痹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覺。
「杜和裕。」
床後的女人又叫了一聲,聲音漸沉,染上一絲不耐。
「……」
他看到了,那雙露在外面的腳,他夫人今日穿的鞋子。
那張床上正坐著的是那個已經死了的婆娘。
被一刀割開了脖子,血留了好多好多好多……
既然死了就好好死著啊!這麼多年他供她吃供她穿,從未虧待過她,為什麼還要爬上來找他!?
「杜和裕!!!」
女人的叫聲驟然悽厲,像尖刃劃破空氣般驟然刺進了他的耳朵,鋒利的刀尖好似要割破他的皮膚,將大腦攪成爛泥。
「不是我!我什麼也沒做!我什麼也沒做!!」男人的咆哮聲震耳,幾乎將屋頂掀翻。
簾帳後,簡昕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吼得發懵,無助地看向背後的錢文靜:怎麼辦,這男的嗓門比我還大!
錢文靜鼓勵地拍了拍她的後肩,示意她再加把勁,起碼不要前功盡棄,畢竟嚇都嚇到這兒了。
簡昕艱難地點點頭。
她深吸一口氣,重新坐直了身體,腹腔內鼓足了力量。
身後的錢文靜幫她掰著雙肩,覆在肌膚上的雙手好似能傳遞力量般,不竭的能量汩汩湧入四肢百骸,氣沉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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