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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4 17:33:23 作者: 把三川
趙正德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轉身便向門外跑去,準備趕上去攔住應當還未走遠的太后。留著簡昕同季柕二人在書房內面面相覷。
「愣著作甚?要朕請?」季柕冷著眉嗆她。
簡昕也不甘示弱,扯了扯嘴角,雙臂抱胸:「皇上倒是先走啊,臣妾也不能走在皇上前頭啊不是?」
兩人之間的火藥味甚濃,硝煙瀰漫至身後的無辜宮人,個個都駝著背低頭默不作聲,恨不得能直接消失在此處。
……
眼神滋出的電花仿若能滋出火光,只要稍加一點輕風變成瞬間燃成燎原之勢。兩方對峙良久,直待身側傳來宮人顫顫悠悠的提醒。
「稟,稟皇上,御輦已經備好了。」
*
輕薄的糊紙門扇後,一道黑影連著飄逸的衣袂自外疾步掠過,身後的下人都斂眉垂首跟在其後。
光影一瞬,以一欄木桿為界,身著寬袍、面飾雍容的太后便自其後現身,精緻的面容上盛滿了怒意。
她抬了步子跨過門檻,走進來的每一步都將裙裾踢地揚起,饒是鋪上了厚厚的一層紋花地毯,那悶然的腳步聲也能清晰地迴蕩於殿中。
「無事不登三寶殿,皇上這是遇見個什麼事兒了,這麼趕著將哀家叫回來?」太后僵著臉,走至主座上擺袖坐下:「真是苦了趙總管那一把老骨頭,明明早就到了能安享晚年的年紀,偏偏還要留著繼續伺候你們老季家。」
季柕同簡昕屈坐於一側的長木矮桌後,面前擺著兩盞剛沏好的新茶。
悠悠茶香緩然飄至,季柕拂手將茶煙揮散,三指捏起這小巧的青瓷杯盞,放至鼻前輕嗅。而後緩緩開口:「兒臣自知母后跟隨父皇多年,兵家齊招和人事政治皆是不在話下。可這天下如今是在兒臣手里,母后今日到底是逾矩了。」
「怎麼治,如何治,兒臣說了才算。」
說罷,手中的茶盞隨之擲於桌面之上,堅脆之物相撞的清亮一響,在一片靜默中顯得格外震耳,似實錘砸鐵般狠狠地落在座中幾人的心間。
太后安然不動,雙目視於前方,坦然之姿盡顯上位者的威嚴,一字一句道:「自你父皇走後,哀家只此一次。」
「但這一次,母后太過了。」
季柕微微仰頭,視線同上位的太后相接,母子間平生第一次出現了這般大的敵意。
「哀家記得已經讓皇后轉告與你,其中要件已被我盡數留下保存,只待皇上身體恢復些便能自哀家這拿走。至於其他的,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廢言罷了,交由底下的人去處理,無傷大雅。」
「朕每日自晨間至深夜,為的便是於其中能夠找出有其價值的摺子。朕拘囿於皇城一方,而百姓流於四海,若是沒了摺子,朕便無法自其中窺見的朕的子民,吃何,穿何,用何。」
「安否,裹腹否,衣寒否。」
季柕的眼神堅毅,情至極處,雙唇也微微顫抖。
太后沉默著望他,緊抿的雙唇滿是無可奈何,半晌才閉眼嘆出一口氣:「那些個前朝佞臣罵得不錯,你的父皇說白了就是個披上了龍袍的鄉野山匪。」
她抬起眸子向著遠處眺望,好似在塵封的舊憶中翻找:
「當年你的父皇氣運好,恰巧遇上了難逃路過的前朝末帝,帶了底下幾人輕輕鬆鬆便取了其項上人頭,沒過多久又稀里糊塗地坐上了皇位。」
「可惜啊,你的父皇大字兒不識幾個,遑論更叫人頭疼的馭臣之術。哀家當時忙於替你的父皇打點朝政,一時竟也忘了替你找個靠譜的太傅,這才教的你步了你父皇的後塵。」
季柕神色不滿地打斷道:「兒臣一直勤於朝政,何來有步父皇后塵一說?」
太后神色不愉,垂眸睨了他一眼:「你非是不做,而是做得太過了。」
「過猶不及。」簡昕坐在一旁聽著面前母子倆的你來我往,揀了果盤中的一隻青棗咬了一口,邊嚼著邊評價道。
太后朝她投來欣賞的目光,而後又重新面回自家兒子:「你看,這道理皇后也明白。」
季柕擰了眉,撇過頭低聲呵斥:「吃東西的時候便不要說話,嚼也不允發出這樣響的聲音。」
簡昕剛動了一半的咬合肌陡然停止運動,腮側鼓起,錯愕地回望:「?」
「也莫要一次性咬這麼大口進去,不雅觀。」
「……」
簡昕幾下便將嘴裡的果肉咬碎吞入腹中,將啃了一半的青棗放回桌上,轉身便要回罵。主座上的太后陡然出聲打斷:
「你這孩子,別動不動老喜歡把氣撒在別人身上,倒是顯得心智多有不成熟。」
簡昕立馬似有人撐腰般挺起了胸脯,挑釁地看向季柕:「聽見了沒?總那別人出氣是心智不成熟的體現。」
還沒等她得意多久,太后便又接著道:「皇后也是,皇上本就年輕氣盛的,每日還給自個兒積壓了這麼多公務,平日裡能讓便讓著些。別總摁著皇上的痛楚不讓自己吃一點虧。」
「到頭來吃虧的還得是你自己。」
最後一句極為意味深長,連投向她的那雙眸子都意蘊深沉。
季柕冷哼一聲,用同樣的話術回嗆她:「聽見了沒?讓著朕些。」
簡昕無語:「能說出來這種話,你也真怪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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