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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4 17:33:23 作者: 把三川
她本想拒絕:「不了不了,小女不才,還是……」
「哎呀,姑娘莫要妄自菲薄,這文人學士的辯駁坐會本就是一個取長補短的過程。」方史令繼續道:「恰好在下前幾日收得了一部價值極高的前代私修官制史,現太史也在,正好可以拿出來一齊閱鑒。」
若是這樣,那便很誘人了。
簡昕頂了頂錢文靜的肩膀:「要不要去?」
錢文靜面色不動,嗡著聲道:「如果是別人,我會叫你留下來,但這個,我勸你別。」
可這是前代私修的第一手史料誒。
「沒事,還好我這人不聽勸。」簡昕難掩心下的興奮,高聲回應道:「方史令慷慨,小女這就來。」
錢文靜:「……」
*
史官每日的工作繁瑣且枯燥,為添增雅趣,上一任太史力爭許久才成功批下在史館東側建一座茶室,供午閒時候聚坐起來談史品茶。
雖說是茶室,實際上便是一處四面通風的寬敞涼亭。四周縱橫的掛落上綁著竹簾和輕紗,一則的木架上放置著茶具與茶葉,蒲墊有序地排列在地上,多時大致能坐下一圈人。
從文庫里出來,方史令回了一趟前殿去取前代的官制史書,簡昕和錢文靜趁著無人打包好文獻後,便先在茶室內挑了位置坐下。
簡昕從一側的木架上挑挑揀揀了一盒茶葉,轉頭便看見錢文靜正一言難盡地看著她。
「?」
「你等會兒說話謹慎些。」錢文靜語重心長道:「這個方史令就是前幾天撿到你那張紙的人。」
「……你不早說。」
簡昕將手中的茶葉歸置原位,掄起包裝好的麻袋:「我覺得我還是先走吧,再見。」
四面太敞開的一個不好之處就在於,這頭的方史令剛從屋裡出來,抬頭便看見了拎著麻袋準備跑路的簡昕。
「嘿!太史她表妹!哪裡去呀!」
她就是吃了負重跑的虧,這頭才夯吃夯吃奔了沒幾步,便被趕上來的方太史牢牢扯住了身後的麻袋。
「姑娘莫要著急走啊,這好不容易能歇口氣坐下來閒談史趣,你瞧我都把這本典珍的私史拿出來了。」方史令說著,抖了抖手上的那冊書。
轉而又疑惑道:「誒你這袋子裡裝的什麼東西這麼重?」
簡昕略感尷尬地後退一步:「沒什麼。」
「我瞧瞧。」方史令說著就要上手,忙被一旁的錢文靜陡然出聲打斷:
「方史令!新史編修還未過半,本官公務繁忙,時間有限。」
聞言,他伸出一半的手堪堪頓住,忙轉身屈行一禮:「太史恕罪,是下官冒犯了。」
錢文靜和簡昕雙雙松下一口氣。
簡昕不動聲色地再退了一步,正想找個理由推脫,便見前頭的方史令很是熱心地又抓上了她的麻袋:「在下幫姑娘拎一角,姑娘請吧。」
「哈哈,謝謝您。」簡昕只得乾笑著又坐了回去。
恰是天涼,三人乾脆點上了爐火。方史令優哉游哉地蓋上一張烤物盤,放上幾個色澤光鮮的橙子和桂圓。茶爐內熱水翻滾,蒸汽騰升,攜著果香竄入鼻尖。
「不知太史和姑娘平日裡多是喜歡讀什麼文章?」方史令將已經煮開的茶爐取下,用木鑷夾取了三個杯盞,依次將茶倒了半滿。
與之相比,簡昕和錢文靜倒是顯得有些許坐立不安。
簡昕:「都讀,不挑。」
錢文靜:「不挑,都讀。」
「博聞強識,廣泛涉獵才是高才啊。」方史令欽佩地望向兩人:「怪不得太史年紀輕輕便可等居高位,姑娘也是,想必也是出身於書香門第吧。」
沒有,但是家在書香門第的隔壁。
「剛剛見姑娘都在翻閱前代史書,不知姑娘較哪一方面更感興趣呢?」
簡昕執起杯子放至唇邊,以掩飾此刻的些許不自在:「讀名人傳較多。」
「噢。」方史令瞭然地點點頭:「說起名人傳,前幾日倒是學會了一種編撰名人列傳的新方法。」
「不知是?」簡昕很有禮貌地追問。
「往日所讀之書,多是單純記載人物事例,一覽潑灑奔涌好似流水帳,今而學得一新法,叫辯證之法。」他故作高深道:「人生在世,善惡皆沾,莫要以惡概全,莫要以善偏聽。」
「除此之外,便是這評議之法。撰者可在篇末擇句點章,引經據典,以這典故為證,全篇概理,以警後世。」
在座二人紛紛點頭。
錢文靜補充道:「所謂有無相生,難易相成,善惡皆有方是人之常情。我們修史,首要是記載實事,其次便是刻畫形象,兩者兼具才可達到文史兼備。」
簡昕抿了一口茶,道:「確是如此啊。」
「在此領域,姑娘的文章堪稱在下畢生所讀之最。若有機會,姑娘且常來史館多多探討。」方史令含笑舉起杯盞,對著簡昕呃方向誠心敬上一杯。
錢文靜:「……」
簡昕:「……什麼文章,我何時寫過文章。」
「嗐,姑娘就莫要裝了。」方史令拎過茶爐將她的杯盞續上:「在下不才,上周太學的刑偵科周考位列甲班第二。姑娘究竟是何人,在下方才便猜出來了。」
言罷,他又舉起杯盞對向錢文靜:「多謝太史成全,能與二位同列當真是下官的榮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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