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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4 17:33:23 作者: 把三川
    這永壽宮坐落於內廷西南側,南挖池,北填山,開闊的前院便堪比兩個未央宮。院內植了許多果菜花卉,看裁剪有致的枝葉便可知是有人在精心打理。

    只是侍奉的宮婢卻是很少,直到進了內殿,也只見著了一個將她們引進來的嬤嬤。

    踏入室內,簡昕對這位太后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是個品味極好的人。

    不同於極奢顯貴的裝飾,屋內兩側齊齊擺了一列的書架,簡牘與簿書分別收在兩側。堂前燒著香爐,裊裊青煙伴著書香沁人心脾。

    主座置於台階上,未得允不可抬頭,只能粗粗瞥見一抹威嚴的身姿。

    簡昕穩著身子小步向前,照著芙秀剛剛囑咐的步驟行了個略顯生疏的禮,等待傳喚。

    只聽前頭傳來一聲不冷不淡的聲音:

    「你這是請安來了,還是跑哀家這登基來了?」

    「……」

    簡昕默默看向跪在她邊上的芙秀。

    姐麼我就說這行頭太過了吧。

    第4章

    「算了算了,你自己隨便找個地方坐吧,哀家看著你的頭都嫌重。」坐於高位的女人一臉不耐地朝她撇手,簡昕這才看清她的模樣。

    枯黑的長髮摻了幾柄白絲,被簡單綰起,淺青麻衣著身,簡而不陋,浮華歲月只在姣好的容顏上輕輕碰觸了幾道淺溝。

    態濃意遠淑且真,歲月不敗美人。

    「太后娘娘,這人帶到了,奴才還得去陛下那復命,就先行告退了。」趙正德面朝主座跪了一拜,躬身碎步退下。

    前廳幾乎被書架占滿,此時不過是多了簡昕和芙秀兩人,便已顯逼仄。

    楊嬤嬤輕搖著蒲扇,細縷微風縈繞過鬢邊碎發,簡昕只覺一道如隼般銳利的視線朝她射來:

    「聽說皇帝昨日歇你宮裡了?」

    她點點頭:「是。」

    「感覺如何?」

    「……還,可以。」

    「能懷上嗎?」

    「……應該,能?」

    太后聞言倏忽一笑,塌下直挺的脊柱輕靠在椅背上,眼底略帶深意:「聽聞昨夜未央宮靜若無人,熱水未傳喚一次。」

    「你現在跟哀家說,你能懷。」語氣漸緩,飽含了不明的意味:「皇后是準備如何懷呢?」

    好問題,不如去問問你的好大兒。

    未等她回話,芙秀即刻從身後站出來,正經著臉屈膝回道:「回稟太后,娘娘習慣冷水淨身,因而屋內一直備著水,昨夜奴婢一直守在屋外,陛下與皇后也並非無聲,只是聲兒比較小。」

    說罷,似是為自證,又篤定地強調了一遍:「千真萬確!奴婢昨日親耳聽到了的!」

    簡昕:「……你給我回來。」

    太后似是也被噎住了,一時怔愣:「你身邊這個丫頭倒是個護主兒的。」

    「罷了,哀家也省得管你們這些糟心事。」太后擺擺手,讓一旁的楊嬤嬤收了蒲扇:「既然皇帝叫你來哀家這抄拜福請,哀家等會叫人搬張桌子上來,皇后就待在前廳抄吧。」

    語畢,攏了攏袖子起身,一旁的楊嬤嬤見狀忙要上前攙扶,被太后皺著眉擋住:「哀家還沒老到要人扶著走路。」

    「可是……」

    「多嘴。」

    太后皺著眉,見楊嬤嬤斂眼後撤,緘口不語,才又重新看向底下的人:「左側書架上的書可隨意翻閱,右側的書未得哀家應允則不可。」

    「哀家乏了,皇后自便,無事莫要進內寢。」

    「是。」簡昕點頭應下。

    太后看著約莫四十有幾,對於這個年代來說已算垂暮,只是眉眼間總帶著一股歲月斑駁之外的滄桑。見她步履平穩地向屏風後走去,看樣子身子骨還算硬朗。

    沒過多久,楊嬤嬤指揮著不知是何處使喚來的太監搬來了一張長木案幾,穩穩噹噹地擺在了前廳中央,又遞上來一本頁邊泛黃、封面標著《釋釋迦摩十四本經》的紙簿,道:「娘娘,拜福請那頁已經夾好了書夾,若無他事,奴才便先退下了。」

    行了一禮,正要轉身,倏忽被簡昕叫住:「等等,能麻煩嬤嬤幫我將這個頭冠摘下來嗎?」

    她指了指自己頭上沉重無比的金冠,面露苦色。

    芙秀皺眉想要勸阻:「娘娘,趙公公說這不合規矩。」

    楊嬤嬤倒是宛然一笑,應下:「自然是可以的,太后娘娘向來不喜繁雜的規矩,皇后娘娘隨奴婢來就好。」

    簡昕一臉歡快地起身,一旁的芙秀也只好無奈跟上。

    兩人隨著她來到主殿西邊的側室,這更類似於現代專門的化妝間,從金銀頭飾到衣履面裙,列排齊整,一應俱全。

    「娘娘坐這兒罷。」楊嬤嬤拍了拍紅木雕花鏡前的一方矮凳,又拉開塵封的抽屜,取出一個兩掌大的木盒。

    簡昕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扶著腦袋坐下,只見鏡中人影一晃,楊嬤嬤那雙布滿溝紋和老繭的手在繁雜精細的頭飾中穿梭,發間傳來銀簪被抽出的剝離感,腦袋陡然一輕。

    她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轉了轉酸澀的脖頸,指著那方木盒問:「嬤嬤,這個做什麼用?」

    楊嬤嬤順著她的指尖,伸手打開了木盒,露出裡頭的一柄木簪。

    那木簪很是簡潔,未雕絲縷,但不見粗糙。

    「這是奴婢做的木簪子,簪身粗,定在發間不易硌,太后娘娘用的大多也都是奴婢做的。」她將簪子取了出來:「百張福請也不知要抄到幾何,若娘娘不介意的話,奴婢可以為娘娘重新盤一個舒服的髮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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