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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4 13:48:12 作者: 莊生公子
「不對,你沒愛過。」晏棠勾起唇角,似有幾分嘲弄,「你能理智,你能趨利避害,隨意就將一份感情拋棄,我在你這裡,一丁點愛意都沒感受到。」
面對他的薄責,李映柔滿腹委屈:「這全部怪我嗎?你為什麼不能穩住?本來是可以挽回的,只要我好好哄一下李韶,我們在一起是遲早的事。你事先不跟我商量,就將這事引到絕路上,我們現在除了分開,沒有別的出路。我愛你,才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往死路上走!」
晏棠漠然站起來,只覺心身俱疲,俊朗的面容不復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濃稠的怨懟。
「柔柔,我從不怕死,哪怕是你堅定的選擇我,死也心甘情願。」
「可是,你還是選了他。」
「你就是個沒心的,想分開是嗎?好,我依著你。」
晏棠離開很長時間,李映柔才如夢初醒,赤著腳追到廊下,面前除了地上一把油紙傘,便是茫茫雨簾,鋪天蓋地將她困住。
她蹲下身撿起那把油紙傘,抱在懷中,殘留的雨水浸濕了她的中衣,她卻渾然不知。
她好後悔。
好後悔將這些事告訴晏棠。
感情分崩離析,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她曾貪戀權勢,如今卻無比厭惡,若他們能是對兒尋常布衣,那該有多好?
入了五月,天子突然下旨,讓惠王前去就藩,無詔不得入京,即日啟程,熱鬧的惠王府一夜之間就空了。
而晏棠告病半月,回到朝中自請前往東南沿海,督軍抗倭。李韶當庭允奏,但因倭寇未至,晏棠要等到六月才動身,期間繼續在朝中任職。
晏棠跟李韶照常忙著公務,誰都沒有提及之前的事,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只是夢境中的一場臆想。
唯獨長夜來臨時,疼痛的人才會偷偷舔舐著難以癒合的傷口,一碰就會流出殷紅的鮮血。
過了端午,梁郁中帶著福王的消息來到了勤政殿。
李韶最近心情大好,正俯身描繪著一副姣好的春日景象,紛繁的牡丹之間,嬌俏的美人懷抱貓兒,低頭逗弄,俏皮的韻味躍然紙上。
梁郁中仔細鑑賞,斂袖替天子研磨,「陛下這次畫得甚好。」
「嗯,朕也覺得好,果然心境才是重要的。」李韶說完,想到那美嬌娘,情不自禁的笑起來,「福王來了嗎?」
梁郁中道:「福王已經到達保定,藍將軍的人也到了北驤州,沒幾日就能進京了。」
李韶頭也未抬,細心勾勒著畫中人的髮絲,「很好,紫禁城的門可以敞大一點,朕等不及要大婚了。」
「是,臣明白。」
梁郁中走後,李韶放下毛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桌案上的清茶溫度正好,他端起紅釉茶盅,呷了幾口潤喉。
東廠成立後就放出消息,說天子想要剿滅福王。福王聽後如臨深淵,旋即聯繫了舅舅,兩人一合計,決定重金收買梁郁中,讓他當眼線與其裡應外合。
一切順著原計劃走。
李韶命梁郁中勾著他們前往京師,打開紫禁城的大門,要來個瓮中捉鱉。等清除了最後的心腹大患,他就可以坐擁江山,懷抱美人,悠哉妙哉。
那天來臨時,夜幕下的紫禁城火光漫天,到處充滿肅殺之氣。天子禁軍將叛軍圍在巍峨的紅牆琉璃瓦中,誅殺殆盡,血漬滲滿了磚石縫隙。
李映柔躲在乾清宮的密室中,垂著眼帘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密室終於被人打開,拂曉已至,一束光線順著大門投射而入。
李韶逆光行來,身穿的袞龍袍沾滿血漬,秀雅的面容甚是疲憊,眼底的光卻潛藏不住,在看到明艷脫俗的女人時,愈發湛亮有神。
李映柔睡眼惺忪,甫一看到他,嚇得睡意全無。
竹筠將她攙起來,她趕緊迎過去,憂心忡忡道:「韶韶,你受傷了嗎?」
「小傷,沒事。」李韶抬起食指點點了自己的薄唇,隨後又覆在她紅艷豐澤的唇上,和風霽月地笑道:「結束了,終於都結束了……」
「那就好。」
李映柔莞爾一笑,替他高興,又替自己傷感。
天子根基穩健,成婚的那一天也快來了。
她忽然想到那個一身緋紅的男人,不知他今晚受傷了沒有。
十天後,宮裡的血腥才被洗刷乾淨。
同天李映柔的玉牒被撤掉,搖身一變,成了武安郡主。
長公主病歿,一時間京師眾說紛紜。有人說是自戕,有人說是被脅迫,還有人說長公主並沒有死,而是天子對其有私情,金屋藏嬌了。
然而這些流言蜚語並沒有囂張多久,全被錦衣衛撲殺乾淨,一個漏網之魚都沒留,世間人從此對長公主之死諱莫如深,無人再敢提及。
處理完最後幾個嚼舌根的刁民,晏棠從詔獄出來,手上還沾著猩紅的血。和煦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朗逸的面容顯出憔悴的病白之色。
回到衙門,晏棠坐在桌案前沉默不語,像是丟了三魂,死一般沉寂。這段時日他像是行屍走肉,孟爍早已習慣,擺了濕帕子遞給他,兀自守在他身邊。
晏棠拭去手上的血跡,將帕子扔在桌案上,自言自語般呢喃:「禮部將婚期定下了,九月二十八。」
孟爍一怔,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吱唔半天,憋出一句話:「大人,您……想開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