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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4 13:48:12 作者: 莊生公子
李韶意味深長地嘆口氣,未再深究,只是牽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後院走,神秘兮兮地說:「皇姐,朕有東西給你看。」
竹筠悄無聲息的退下,而李映柔被動地跟在他身後,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兩人進了她的寢房,李韶將門嚴絲合縫地關上,在她驚詫不安的注視下,自袖闌掏出一本青色奏摺,遞給她。
李映柔瞟它一眼,看這顏色就知是密折,遲疑道:「韶韶,我不能干政。」
「朕特准你看。」
說著,李韶將密折塞進她手中。
屋內絹燈明亮,李映柔轉身向光,打開了密折。裡面密密麻麻的小楷,字字重如千鈞。她眼眸極縮,握著密折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末尾署名,乃是東緝事廠。
李映柔腦中翁鳴,轉身看向李韶時,眼前冒出幾簇金花。她強撐著意志,這才沒有癱倒在地,「韶韶,這裡面應該是有誤會,他們不是想……」
她喉嚨哽住,密折中寫的清清楚楚,她再多的解釋都是徒勞。
暖融融的光影之下,李韶溫和的面龐有幾分寒意,然而並不明顯,像是刻意藏起了鋒芒,慢條斯理道:「皇姐不必多說,朕知道晏棠心裡想什麼,也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朕來這裡只是想告訴皇姐,朕並非昏君,若是一心想殺掉晏棠,也不會將他留到今日。晏家勞苦功高,朕只當他現在糊塗,若能懸崖勒馬,朕可以既往不咎。但有一點,他不要再對你痴心妄想。」
天子的言辭拿捏著分寸,規避不談「造反」一詞。
李映柔凝視他,欣喜和悵然糅雜在心尖,變成利刃,一刀刀將她割出醜陋的血痕。
她抿著唇,眸中淚霧彌散,似那寒風中頹敗的嬌花。李韶看著心疼,抬手拭去她眼角噙著的淚滴,和煦說道:「皇姐,該怎麼做,你應該清楚吧?朕先回宮了,早點歇著。」
李韶留戀地睨她一眼,踅身時,寬袖卻被她拉住。
「我知道怎麼做。」李映柔溫聲細語,長睫之下是一雙楚楚勾人的美眸,「這麼晚了,宮門應該下鑰了,你留下吧……」
夜長夢多,她害怕天子回去忽然變卦,唯有把人留在身邊才算踏實。
翌日醒來,李韶在公主府用了早膳,臨走時輕撫李映柔烏青的眼眶,擔憂道:「昨晚沒睡好嗎?是朕擠到你了嗎?」
「沒。」李映柔擠出一絲笑。
李韶輕撫她的後腦,將她往前帶一帶,溫柔的去尋那兩片紅唇。對上她戒備的視線後,他忽然想到了兩人的約定,只得鬆開了她。
李韶長吁一口氣,悻悻然道:「那朕上朝去了。」
李映柔福禮:「恭送陛下。」
李韶一步三回頭,消失在了月洞門處。
李映柔臉上的笑意遽然消失,脊背靠在門框上,抬眸眺望初生的朝陽。漫天雲霞似火,似乎正在醞釀著一場風雨。
午後,這場風雨瓢潑而至,豆大的雨滴砸在青石地上,很快堆積出一攤攤水汪,濺起數尺高的水花。
天地之間水霧茫茫,一人撐著香色油紙傘,疾步朝公主府後院走,皁靴帶起的污水早已浸濕了奢華的袍角。
不多時,晏棠一身濕氣,赫然推開了寢房的門。
正在補眠的李映柔聽到聲響,忙不迭撐起身體,看清來人後,眸中神采亮而復黯。
晏棠將濕漉漉的油紙傘扔在廊下,幾步來到拔步床邊,跪在地上握住了她的手,「柔柔,他昨晚宿在這了?可是欺負你了?」
「沒有。」李映柔避開他熱切的視線,淡淡道:「我不允,他不會碰我的。」
說著,她將手從他掌心中抽出來。
這個動作悄然流泄出冷漠疏離的意味,晏棠眉眼低垂,就連薄唇的弧度也跟著往下墜,「柔柔,你別這樣,我們有話好好商量。」
屋內萬籟俱寂,李映柔滯澀少頃,這次沒有再躲避,直視他深邃無底的眼睛,「沒什麼商量的了,以後你我不要再見面了。密折已經呈到李韶手中了,邊軍早就有東廠的人了。」
她鼻尖酸澀,「到此為止吧,停下你想做的一切,他說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晏棠不屑笑笑,伸手扳住李映柔的肩膀,「若我現在停手,我們就錯過了兩世。兩世,你知道有多長嗎?柔柔,我求你別這樣……」
他極力穩住自己,藏起那顆暴躁發狂的心臟,像只搖尾乞憐的狗,渴望心愛之人能夠回心轉意。
李映柔見他的眸子一點點紅起來,緊緊捏住了被衾,「晏棠,我一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我雖然不是李家人,但先帝和李韶都是真心待我,我不能看他們的江山因為我變得風雨飄搖。」
她頓了頓,雙手捧住晏棠冰涼潮濕的面頰,「我說過,誰動李韶的皇位就是我的敵人。既然我們做不成愛人,就不要再做敵人了,收手吧。」
晏棠怔然望著她,沒想到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過往種種甜蜜在他腦海中一幕幕閃現,仿佛那都是假象,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夢境,只是敷衍著他的鏡花水月。
他眨眨眼,眸子裡猩紅更甚,伸出手,覆在她的心口處,忽然問了一句:「柔柔,你愛過我嗎?」
李映柔洞察到他破碎的情緒,咬唇道:「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