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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4 13:48:12 作者: 莊生公子
    圓盒在空中畫了個一道漂亮的弧線,「砰」一下砸在剛進院子的梁郁中頭上,額角倏然鼓起一個腫包。

    梁郁中捂著頭,倒吸一口涼氣,抬眸看向始作俑者時,寡淡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波瀾。他帶著幾個人走到門前,躬身道:「臣見過長公主殿下。」

    李映柔尷尬的扯扯嘴角,「方才砸到你了吧,可是傷的嚴重?」

    梁郁中搖頭道:「殿下不必介懷,臣骨子厚,無妨。」

    李映柔望著他額頭上的角,回頭對竹筠說道:「去給梁總管取點傷藥過來。」

    未等竹筠回答,梁郁中婉言拒絕了:「這是陛下讓臣送來的,給您放到屋裡,臣先行告退了。」

    他側過身,讓人將一個碩大的檀木匣子抱進屋,放在了正堂圓桌上,隨後便帶著一行人離開了。

    這幾日李韶知道她心情不好,就沒有過來打擾,不過每天都會派人送來物件哄她開心,還有他親筆寫的小詩或者段子。

    不知今天又送來了什麼東西,李映柔返回屋內,仔細端詳著眼前的物件。這個檀木匣子格外精緻,四角包有金邊,通身雕著龍鳳呈祥的圖案,還有祥雲日月點綴其中,一看就是皇家物件。

    她好奇地將檀木匣子打開,入目全是璀璨華光

    金絲翠羽盤繞,寶石珍珠堆疊,九條金龍在上,九隻翠鳳在下,垂珠搖曳,熠熠生輝。

    其上有一封信箋,李映柔怔怔拿起來,上面只有一行詩: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她看了很久,嫣紅的指甲將箋紙捏住無數褶皺,又疊好放回原處,砰一聲將匣子闔上,隨後軟軟坐在圓凳上,雙手撐住額頭。

    李韶這次,竟然送她一頂鳳冠……

    無形的大霧將她困住,她找不到方向,只能在裡面兜兜轉轉,未曾察覺已經有人走到了她身邊。

    「皇姐。」

    隨著一聲溫柔呼喚,李映柔回過神來,抬臉就看見一道緋紅身影。

    她放下手,眉眼間稍顯侷促,道:「韶韶,你怎麼來了?」

    「好幾天沒見你,朕想你了,今天沒憋住。」李韶笑著坐在她身旁,「梁郁中剛走,朕就跟著出宮了。」

    李映柔回以一笑,垂眸看向指尖,不知再說些什麼。以前姐弟倆能侃侃而談,如今只剩沉默,所有的自然都變成了窘迫。

    李韶也察覺到了異常,不過他並不在意,伸手拍拍檀木匣子,試探道:「這頂鳳冠,皇姐喜歡嗎?」

    他安靜地等著她的回答,清秀的臉上浮起難耐地期盼之色。

    李映柔狀似無意地輕瞥他的神色,他越是肅然,她心裡越發難受。滿室馨香中,她深吸幾口氣,緩而慢地說:「韶韶,我不能當這個皇后,於公於私都不行。雖然我不是皇室血脈,但我成過婚,即便換了身份,這張臉還是變不了的,難免會惹世人詬病。駙馬雖然不能人事,但我已經與晏棠有了夫妻之實,沒辦法跟你——」

    她話沒說完,嘴就被李韶清瘦的手指堵住。

    寢房中,天子聲氣清淡,但重若千鈞:「皇姐,朕能忍旁人不能忍之事,不在乎這些。」

    李映柔往後一避,她知道這些話會傷害一直疼愛她的人,但她不能不說:「韶韶,可是我……我對你只有姐弟之情,沒有男女間那種愛……」

    話音落地,李韶眸色微黯,「那你愛誰?」

    「我——」

    「別告訴朕,朕怕會忍不住殺掉那個人。」

    天子不怒自威,空氣仿佛隨著寒涼了幾分。李映柔被他決絕的神色懾住,心裡猛然一揪,話就哽在喉嚨中,不敢再說出口。

    若是之前,她斷然不會吃癟。

    但她現在只是個苟活人間的餘孽,又該如何頂撞龍顏?

    李韶微勾唇角,面上攜出一股不服輸的堅毅勁頭,「皇姐,你現在不愛朕也沒關係,朕能等。一天不愛,朕就等一年,一年不愛,朕再等十年。一輩子那麼長,你總會愛上朕的。」

    他伸開雙臂,抱緊怔悚的女人,將下頜靠在她肩上,輕輕蹭著她的臉頰,「等朕平定好前朝,就迎娶你為朕的皇后,所有的事宜朕已經打點完了,屆時你會以平城王嫡女的身份嫁給朕。」

    「你跟晏棠之間,儘快了斷。」

    第42章 、暮鍾起

    樂成二年,四月二十六。

    聖旨下達長公主府,允長公主與駙馬穆鈞和離。李映柔接旨後,穆鈞旋即就被宮中派來的人帶走了,連句話都沒有讓兩人說。

    湛藍天際薄雲似煙,隨著風兒緩緩飄移,院中花枝搖曳,傾灑一地緋色芬芳。

    李映柔站在空蕩蕩的院中,凝著那扇垂花門,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自打送來鳳冠後,李韶每日都會來府邸陪她說話,美其名曰培養感情。她每天都在苦口婆心的勸說,然而就像對牛彈琴,李韶對她的話從不爭辯,只是選擇性的聽,這種裝聾作啞的態度簡直讓她抓狂。

    就在昨天,她沒有忍住,對著李韶大發脾氣,那張溫雅的臉烙上了她的五指印。

    今天和離旨意就下來了,李韶明面上對她縱容寬宥,實則步步緊逼。她就像是一尾離了水的魚,雖然被庇護在灘涂上,然而水太淺,讓她就快要窒息。

    真如晏棠所說,根基漸穩的天子漸漸露出了潛藏的獠牙。

    靳明陽一案牽扯官員數萬人,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剛準備收尾,李韶就成立了東緝事場廠,調走了錦衣衛大量骨幹,訪謀逆妖言大奸惡等,與錦衣衛平起平坐。不僅如此,廠衙還被安排到朝廷各個衙門,監視百官言行,一時間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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