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劍＆蘇朵

    「朵姐, 想什麼呢？」店員小棠伸手在蘇朵面前晃了晃，揶揄道：「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你和明遠哥這麼眉目傳情，光明正大啊。」

    蘇朵的思緒在一瞬間被拉拽了回來。

    她眼皮微掀, 瞟了小棠一眼，爾後自顧自站起來，淡漠道：「少胡說八道。」

    小棠吐了吐舌頭, 「朵姐心情不好呀？」

    蘇朵沒回她, 徑直上了樓。

    路過明遠時腳步微頓, 「和我來。」

    明遠跟著她上樓, 坐在熟悉的沙發上。

    蘇朵倚在窗邊, 眼神晦暗不明, 這寂靜空間裡是說不上的壓抑。

    還是明遠先開了口, 「你和他……在一起了？」

    「沒有。」蘇朵立馬否認, 卻下意識舔了舔唇。

    唇上似乎還有他殘留的溫度。

    她一直都以為白劍應當是冰冷的，未料想他的吻是那麼炙熱, 在她的唇上、脖頸間都留下溫熱的印跡。

    蘇朵不大想去回憶昨晚的事情。

    在黑暗之中, 觸感格外清晰，她能聽到白劍的心跳聲，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 被他箍在懷裡，他修長的手指撫在她的腰間，湊到他耳邊克制又隱忍的問, 「我能吻你麼？」

    「蘇朵。」明遠的聲音響起，再一次拉回了蘇朵游離的思緒。

    她伸手摁向自己的太陽穴，微閉上眼睛，冬天的冷陽讓她感覺不到暖意。

    「你要把這個店盤下來麼？」蘇朵有氣無力的問。

    語調是一如既往的慵懶，聽上去像在話家常。

    明遠卻錯愕的看向她，久久不能回神。

    <迷醉>是蘇朵大二開的，那會兒她在三哥的酒吧里常混，因此認識了明遠，原本只打算開個紋身店，後來三哥給租的鋪面大了，她就想著把樓下租出去，恰逢明遠想創業，兩人就開了這家店。

    蘇朵出資，拿了一百萬裝修店面，甚至將其打造為輕高奢風。自那時候明遠就知道，蘇朵這樣的姑娘不是他能攀得上的。

    只是畢竟在一個空間，兩人做著幾乎相近的工作，他還能看到她，似乎兩人之間的距離就沒那麼遙遠。

    明遠看向蘇朵，良久之後顫著聲音問，「你認真的麼？」

    蘇朵點頭，乾脆從兜里拿了支煙出來，伸手找明遠要了個打火機，啪嗒點燃。

    她緩緩吐出個煙圈，「嗯，我打算留學去。」

    「去哪裡？」明遠問。

    蘇朵皺眉，想了會兒說：「還是去我原來那學校吧。」

    之前留學，她在國外待不習慣，背著爸媽偷偷跑了回來。

    現在又想重新出去。

    明遠：「還回來嗎？」

    蘇朵輕笑，「都說了是留學，又不是移民，學念完我就回來了啊。」

    明遠心下鬆了口氣，「那就還給你留著，這店依舊是你的。」

    「不想幹了。」蘇朵隨意道：「留學回來就到我爸公司去。浪夠了，也該回去了，要不我爸要被我氣得高血壓。」

    明遠沒說話。

    許久之後，明遠忽然問：「是因為你喜歡的那個人嗎？」

    蘇朵沉默，煙霧在她眼前明明滅滅，她把菸頭摁在窗台上捻滅，隨手彈進垃圾桶里。

    「不算吧。」蘇朵頓了頓，「以前被愛影響太多了，後來發現我根本不懂這玩意兒。」

    「去找找自己吧。」蘇朵低斂了眉眼，爾後唇角上揚，勾勒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輕笑了聲，「還真矯情。」

    其實她就是不想在國內待了，想出去放放風。

    －

    蘇家人脈廣，去國外留學不是什麼難事。

    不到一周，蘇朵就辦好了出國的全部程序，儘管蘇父對她留學這事兒還頗有微詞，大抵就是當初讓你出去好好讀書鍍層金結果你浪的悄悄跑回家，沒想到現在都到嫁人年紀了又開始往外跑，真是本末倒置。

    但蘇朵這次是靜下心來和父母好好談了談，還講了自己這幾年做的一些事。

    開紋身店，做公益，到邊藏自駕游，每一件都讓蘇父瞠目結舌。

    蘇朵平日裡漫不經心慣了，難得正經。

    這態度讓大家信服了一次。

    一周後，蘇朵踏上了去往m國的旅程。

    臨上飛機，她給程逸發了條簡訊：程狗再見！

    程逸回：去哪兒？

    蘇朵：完成學業。

    程逸：呦。社會我蘇姐要從良了？

    蘇朵：guna。

    程逸：聽說你前段時間和人單挑進警察局了？

    蘇朵：……

    －你哥這麼大嘴巴？

    程逸：哦？我哥？

    蘇朵：難不成還是我哥？

    程逸：呵。以前你叫哥的時候可沒這麼說。

    蘇朵頓了幾秒才給他發：靠，這事兒翻篇了。

    程逸：我哥昨天喝多了。

    蘇朵：？？？他是非主流中二少年？

    程逸：我有說是因為你？

    蘇朵：告辭！/抱拳

    熄滅屏幕。

    程逸發了一條：真不考慮？當不了我老婆可以當我嫂子，也蠻划算。

    蘇朵看著這消息，不自覺樂了。

    -你有病還是我有病？

    -就白劍那性格，跟他在一起我不得悶死？

    -得了，少扯犢子，我登機了。

    把手機開了飛行模式。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把白劍的手機號拉黑。

    -

    m國對蘇朵來說一點也不陌生，她之前在這裡待過三個月，但很孤獨。

    她常想念國內的食物和國內的人。

    這會兒獨自一人到了m國，學著自己收拾房間，甚至下廚，社交方面也有了進步，住她對面的也是個留學生，英文講不流利，和同學交流全靠一口蹩腳的英文和腦袋大開的肢體動作。

    之前有一次她下課回來，在樓道里就聞到了火鍋的香味。離家太久，一個火鍋能調動起她全部的味蕾，而且是最正宗的火鍋。

    手裡拎著的牛排頓時就不香了。

    她正考慮讓誰給自己寄點兒火鍋底料來，對面的門就打開了，小姑娘探出頭來笑著和她說，「要一起吃火鍋嗎？」

    蘇朵慢慢和她熟絡了起來。

    姑娘叫于思涵，典型的川妹子，說話爽朗，笑起來有一個小酒窩，家裡珍藏著許多火鍋底料。

    兩人的共同話題還蠻多的，吐槽m國的飯菜，聊聊國內的美食。

    有時候放了假，兩人在她的房子裡煮火鍋，喝點兒酒，一聊一宿，天南海北的聊，也沒個正經中心話題。

    兩個女生聊天，不經意間就會轉到感情問題上來。

    于思涵和蘇朵吐槽自己那個因為異地戀就分手的前男友，蘇朵把自己多年來暗戀錯人的苦水大倒特倒。

    然後兩人一起罵：男人都他媽是狗東西。

    這樣的對話在她們酒後幾乎是必備項目。

    來到異國他鄉的煩悶好像在這種輕鬆的氛圍中都消散了。

    近三個月，蘇朵的生活過得無比充實。

    甚至學校放了寒假，她沒選擇回國，而是和于思涵一起到中餐廳打工，做服務員。

    這對蘇朵來說是一次絕對新奇的體驗。

    他們打工的地方是這個城市最高檔的一家中餐廳，裡面涵蓋了國內八大菜系，其中川菜做的一絕，對于思涵這個川妹子來說簡直就是人間天堂，光是吃餐廳提供的員工餐都能讓她在這個城市找到家鄉的感覺。

    但來這裡吃飯的其實大多是外國人，偶爾會說中文也都很蹩腳，比于思涵的英文還要蹩腳，而于思涵的英文在生活的毒打之下也突飛猛進，起碼能夠聽懂菜名，還能用正宗的腔調和客人打招呼。

    蘇朵在這樣平凡忙碌的生活中好像找到了自己。

    在上流圈子呆久了，真是看厭了虛以為蛇的那一套，說話總要轉幾個彎，不知道長了多少根花花腸子，一句話能譯出七八個意思，讓人捉摸不透。

    她更喜歡這樣的俗世，忙碌、充實。

    能夠輕易交到朋友，和朋友喝酒，不需要顧忌坐姿和酒量，更無須注意儀態，喝多了放聲高歌或是大哭大笑，都不會有人認為你失態。

    一轉眼就到了夏天，蘇朵到m國已經半年。

    她的學業完成的不錯，在學校老師也總誇她有天賦，甚至推薦她參加設計比賽。

    蘇朵還拿了一個獎，不算多厲害，但還挺有面的。

    拿獎當晚，她和于思涵在客廳里慶祝。

    開了一瓶香檳，用于思涵從國內帶來所剩不多的火鍋底料煮火鍋。

    如今正是七月中旬，正是燥熱的時候，屋內空調開到了最低，鍋里的水開始沸騰，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按照以往的步驟，先下肉再下菜，兩人一邊吃一邊聊天。

    等到蘇朵吃飽了，于思涵把自己的尤克里里拿出來遞給她，「來給我高歌一曲。」

    「聽什麼？」蘇朵在尤克里里上掃了一遍。

    于思涵想了想，「咱們的青春，想唱啥唱啥，我喜歡老歌。」

    不知為何，蘇朵的腦子裡第一個出現的是《紅玫瑰》。

    她記得第一次聽這首歌是聽的粵語版。

    白劍唱的。

    那會兒她驚訝於白劍的粵語竟然那麼好，甚至忘了白劍唱歌很好聽。

    後來她發現了同曲的國語版《紅玫瑰》。

    她搜到了這首歌的譜子，纖長的手指撥在尤克里里上，聲音沙啞。

    「夢裡夢到醒不來的夢，紅線里被軟禁的紅……」

    她每唱一句，腦子裡都能想到當初白劍唱《白玫瑰》時的場景。

    昏暗的ktv里，白劍一人坐在沙發角落，聲線低沉，像是呢喃耳語。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白劍唱歌。

    具體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下她忘記了，畢竟那會兒她滿心滿眼都是程逸。

    蘇朵漫不經心的唱完一首歌，在于思涵的歡呼聲中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一口一杯。

    于思涵吹了聲口哨，「朵姐，有故事啊。」

    蘇朵勾唇，眼神里染上了幾分醉意，又是一杯酒下肚。

    許久之後，蘇朵望著窗外的燈紅酒綠，狀似不經意的問：「你說我當初到底是暗戀了誰？」

    「就你說的那兄弟倆？」于思涵吃了一大塊肉，一邊吃一邊說，「你他嗎當初暗戀了個寂寞！」

    「狗屁！」蘇朵掃著尤克里里的弦，「我老總覺得是喜歡那個替我打架的，但後來他結婚，我除了覺得意難平和一腔真心餵了狗以外就沒其他感覺了。」

    「那他媽也叫喜歡？」于思涵說：「你看上去是個霸氣御姐，談戀愛怎麼就跟傻白甜似的。」

    「靠。」蘇朵翻了個白眼，「他倆妹妹外號就叫傻白甜。」

    于思涵吃到一半的肉忽然頓住，然後咕嘟一下子咽了下去，沒嚼，辣到了喉嚨。

    一邊咳嗽一邊找水杯，等到情緒平復之後，于思涵才望著她幽幽的說：「你人生里是不是就這兩個男人了啊。」

    蘇朵一噎，點頭，然後又搖頭。

    怎麼說呢。

    她人生里並不是只有這兩個男人，只是這兩個男人陪伴了她的成長。

    自小到大，白劍穩重，從來都是leader一樣的角色，她淘，帶著程逸一起，但程逸很悶，她也覺得沒意思。

    後來長大，也有人追她，但她口味早就被養叼了，眾多追求者里也找不到一個能比這兩人成績好、人品好、長得帥的，她自然看不上。

    後來遇到明遠，她知道明遠喜歡自己，而且明遠也很有魅力，店裡常有小姑娘來找明遠打耳洞，主要是為了見明遠一面。

    她心動不起來。

    甚至沒有白劍吻她時那般心動。

    蘇朵把自己的感受說了一下，于思涵一言難盡的看著她，「你確定不是在拉仇恨？」

    蘇朵：……

    于思涵把自己手機拿出來，打開谷歌一邊搜索一邊說，「我長這麼大就見過三個絕色，第一個是我小時候的男神，熒幕初戀老公常野，第二個是當初火遍全國的演員周楷，第三個就是我最近入股的新演員程逸，這三真的是顏值巔峰。你那兩兄弟能是這種顏值？」

    蘇朵：……

    于思涵還頗挑釁的把自己手機給蘇朵遞過去，「來，你看看，不吹不黑，程逸的顏值堪比年輕時的楷帝。」

    蘇朵：……

    她只瞟了一眼就把手機偶還給了于思涵。

    「怎樣？」于思涵滅了手機扔到一邊繼續自己的火鍋大業，「那兩兄弟的顏值能有程逸抗打？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那種。」

    蘇朵：……

    她看著于思涵翻了個白眼，「你心裡顏值天花板就他？」

    于思涵：「是啊！不僅我，他之前入選了亞洲最帥一百張臉，一騎絕塵排名第一。」

    「那你該見見他哥。」蘇朵幽幽道：「又是另一類型的顏值巔峰。」

    「我沒事兒見他哥幹嘛？」于思涵吃飽了放下筷子，「不過話說回來，他英年早婚了，他哥要是沒結婚倒可以考慮一下。」

    于思涵又拿起手機，搜了幾下，最後有些嘆氣的把手機放下，「歲和珠寶少東家，嫁給他就等於嫁給錢了啊，網上連張照片都沒有。我他媽什麼時候能一躍嫁入豪門啊，這輩子都不用努力了。」

    蘇朵斜睨了她一眼，「出息。」

    不過她打開了自己手機的相冊，劃拉了幾下找出一張照片遞到于思涵面前。

    「喏。他哥照片。」

    屏幕里的人一頭乾淨利落的短髮，穿著一身筆挺西裝，手中轉著一根黑色鋼筆，坐在窗明几淨的辦公室窗台前，一條腿隨意的搭在地上，修長筆直。

    陽光灑在他的側臉，讓原本冷酷的畫風多了一層朦朧的柔和質感。

    于思涵抱著手機看了三遍，最後說了句，「臥槽！」

    「這踏馬是什麼絕世型男！太他媽帥了！」

    蘇朵默不作聲的把手機拿了回來，不經意瞟了一眼屏幕。

    那是她大三時的一個攝影作業。

    沒逮住程逸做她的模特，只能拜託白劍。

    當時還膽戰心驚了好久，孰料白劍還蠻有做模特的天賦。

    在經過幾分鐘的激動後，于思涵的理智終於回來一點兒，「你怎麼會有他哥的照片？」

    蘇朵擦了擦嘴，刻意又做作，眼皮微掀，「忘記和你說，我原來暗戀的人就叫程逸。」

    「這他哥，白劍。」

    于思涵：……

    在于思涵還沒反應過來時，家裡門鈴響了。

    蘇朵問她：「你買東西了？」

    于思涵下意識回答：「沒啊。」

    蘇朵站起來開門，「難不成是那個小男生？」

    最近學校里有人追于思涵，送花請客，套路層出不窮。

    于思涵聞言瞳孔一縮，「靠！怎麼可能是他？說不準是你哪個小哥哥呢！」

    蘇朵譏笑，「我可沒你那麼多桃花債，再說了，我家在對面，怎麼可能來按你家……」

    話音未落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人。

    她砰的關上了門。

    白劍穿著一身休閒裝，站在門口。

    蘇朵靠在門上拍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臟，碎碎念，「他怎麼會來？我靠！」

    于思涵詫異問她，「誰啊？」

    蘇朵咬牙切齒，「狗男人。」

    于思涵：……

    沒和于思涵細說，蘇朵飛快出門，拉著白劍的手腕就往自己房間裡走。

    于思涵走到門口的時候只看到個背影。

    房門闔上。

    蘇朵抱臂抬頭看向他，語氣不善，「你來做什麼？」

    白劍抿了抿唇，靠在門上，幾秒之後，終是說出了自己多年未曾敢說出口的答案。

    「追我的心上人。」

    他一直在等她長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是白甜的番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