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你背叛了我

    在懲戒系統的制衡下，人類沒有主動傷害慕眠，或者有傷害慕眠的意向之前，慕眠是不能主動傷害人的。

    雖然慕眠在一定的程度上，已經找到了暫時屏蔽懲戒系統的辦法。

    今天慕眠跟亞當斯告別了，沒有繼續在他的房間睡覺，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這個房間有好多天沒回來了，慕眠一進去就發現裡面和她離開時，幾乎沒有任何的改變。

    地獄犬被慕眠趕在門外，沒有讓他進來。在房間的角落，慕眠看到朱雉蹲坐在那兒，無聲無息的像個破布娃娃。

    「小豬？」慕眠的喊聲響起。

    朱雉突然抬起頭。

    他的頭抬得太快了，讓慕眠差點以為會就這樣折斷，昏暗中看到了一雙直逼她而來的雙眼。

    如果不是那雙眼睛依舊暗淡無光，沒有任何焦點的話，慕眠會以為朱雉的眼睛已經好了。

    「我回來了。」可以嚇哭孩子的模樣，並沒有讓慕眠有任何心理排斥。她走到朱雉的身邊，摸摸他頭髮稀疏的腦袋，「你看起來好多了，能站起來嗎？」

    朱雉沉默的在慕眠的攙扶下站起來。

    慕眠牽著他走了幾步，就讓他坐在了床上，「手腳也都好了，亞當斯沒有騙我。」

    亞當斯的名字才從慕眠的嘴裡冒出來，朱雉和她相握的手猛地收緊，很緊，緊得不像他該有的力氣，把慕眠的手都捏痛了。

    慕眠沉默了半晌，就坐在朱雉的身邊，任由他捏著，以為他會漸漸放鬆力道，實際上卻沒有，反而有越捏越緊的跡象。

    「小豬，亞當斯告訴了我一些事，我想親耳聽聽你的回答。」慕眠淡淡說道，等了幾秒，沒有得到朱雉的回應。

    她看了眼朱雉面無表情的臉，語氣依舊柔和，「荀澈是你設計弄死的？」

    朱雉沒有回答，慕眠提聲道：「告訴我。」

    「是。」朱雉道。

    慕眠頓了半秒，「之後去帝都發生的事也都是你乾的。」

    朱雉靜靜看著她，慢慢綻開笑容，「莉莉絲越走越遠了，我追不上。」

    「我想，不被莉莉絲甩掉，不讓莉莉絲被人搶走。」朱雉平靜的說道：「其他人要搶走莉莉絲，我不生氣，只是厭惡。可是，莉莉絲為什麼要主動拋棄我？」

    「你要我去科學院，要和我分開，你厭煩我了嗎。」

    「陽光、空氣、溫暖、那些人，讓你著迷了嗎？」

    「可是你說過，會永遠陪伴我，直到我們融為一體。」

    「莉莉絲，我很難過，很生氣……」

    慕眠撫上他的眼睛，這雙眼睛很乾燥，周邊的皮膚也很乾燥。換做以前，朱雉是會哭的，輕易就在她面前流眼淚。這回他沒有哭，他在笑，眼睛彎彎的，眼珠子什麼都看不見，卻比看得見的時候，似乎更沉迷更善於表現自我了。

    朱雉被她觸摸後，眼睛不受控制的眨了眨，然後貪戀慕眠指尖溫度一樣的朝她靠近，一點點的靠近。

    從朱雉緊繃的臉和眼神中，慕眠看見了他在說：不要躲開，千萬不要躲開，求你了，不要逼我傷害你。

    可是，你明明就已經傷害我了，卻像個受害者一樣，一再的向我示弱。

    慕眠的手觸摸到朱雉的臉頰上，輕聲道：「小豬，你真自私。」

    朱雉臉頰緊貼著她的手，聞言愣住，神情傻傻的望著慕眠。

    「知道嗎？小豬，你根本就不愛我。」慕眠輕笑道：「你只是太愛你自己了。」

    朱雉似乎想反駁，卻被慕眠捂住了嘴巴。

    「你沒有真正考慮過我的想法，我的感受，我對你的關心，只要不是你想要的就會被你視為背叛。」

    「從頭到尾你愛的都只是你自己，你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渴望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你的想法來發展。」

    「你真壞啊，一直在要求我愛你，但是你從始至終都沒有真正的愛過我。」慕眠嘆了一口氣。

    在朱雉看不見的視線里，慕眠說出這番話，她的眼神卻不是憤怒，而是憐憫。

    她曾經以為朱雉是和她一樣缺愛的人，所以更渴望愛，緊抓到一份愛後就會偏執如狂，死不放手。後來她發現了，朱雉才是真正的瘋子，他的瘋已經深入骨髓，他不是一個正常人，已經做不成一個正常人了。

    哪怕他在某些方面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一個有種自閉症的正常人。慕眠也曾認為他雖對『莉莉絲』這個存在存有幻想，可對外界實際上是有感覺的，他是可以恢復正常的。可是她最終低估了朱雉的病態程度，又或者說她被朱雉偽裝出來的表象騙了，這個天才是真的病了，病得好不了的那種。

    他的世界從來沒有突破口過，所謂的突破口，也是他自我欺騙，以及欺騙慕眠的假象。

    朱雉愛莉莉絲，那份愛和正常人不一樣，建立於他個人的貪婪。與其說他愛莉莉絲，不如說他愛自己，太愛自己了，才創造幻想出了這樣一個被他獨占的莉莉絲。

    朱雉的愛從來不是付出，不是為愛人著想，也不是長相廝守。他要的是獨占、獨裁、獨自的快樂。

    這個答案，花了慕眠一段時間才分析出來。甚至於，朱雉時常對她說的，對莉莉絲說的：吃了我吧！

    這句話，不過是他潛意識的自我毀滅心理罷了。

    朱雉從來沒有想過要長久的活著，從他日常長期對電腦、熬夜等行為就看得出來，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然而，他又有對生的本能，所以會規律的吃飯，會和任柏生交往，從他那裡拿藥。這只是單純的為了生，卻不是生活。

    慕眠察覺到朱雉失神，被他抓緊著的手腕用力抽出。

    朱雉被她的力道帶得一動，本能的想要再次去緊抓住慕眠，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慕眠抱住了。

    這個擁抱讓朱雉再次愣住，任他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慕眠會這樣做。

    明明那些話，聽起來是在控訴是在生氣，不是應該棄他而去，生他的氣嗎？

    溫熱的呼吸在耳邊，在頸項邊，少女甜美的嗓音，嘆息般溫柔的響起，「可是，小豬，你知道嗎？我是真的愛過你。」

    「你看啊，你不愛我，卻騙了我去愛你。」慕眠低低道：「這真不公平。」

    慕眠把話說完，就鬆開了朱雉，站起來轉身就走。

    「馬上就到碼頭了，我會讓亞當斯把你放下船。」

    「再見，小豬。」

    ［主人，檢測到精神力波動。］

    慕眠腦子裡響起小助的提醒，還沒來得及驚訝，身體就被巨力推到。

    在趴到地面上之前，慕眠及時翻身，使得摔倒的姿態沒有太過狼狽，不過後背砸到地面上的時候，還是傳來一陣疼痛。

    「呼——」她的身上，傳來沙啞的呼吸聲，沉重壓抑又像是再也不想壓抑了。

    「……不准。」

    「我不准。」

    「我的……」

    「你是我的，莉莉絲。」

    「我創造了你，是我創造了你。」

    「你應該為我而生的，你應該愛我的，你愛我是應該的。」

    朱雉的話語越說越順，昏暗中他的表情已經猙獰，扭曲的面容，恐怖極了。

    這一刻，他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嗎？慕眠半垂眼臉，冷笑一聲：「不，我不是你創造的那個莉莉絲，那個莉莉絲只能生存在你的幻想里，你的電腦里。我卻是真實的，在真實的世界裡。」

    「到了現在，你還想把我當成那個虛假的替身嗎？小豬，你真狠心啊。」

    朱雉卻好像聽不到她說的話，呼吸越來越沉重，一雙眼睛裡面密布了血絲，那裡面的神采狂暴又憤怒，死死瞪著慕眠。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

    我的莉莉絲，你是屬於我的，你應該屬於我。

    你怎麼可以離開我，你怎麼可以跟我說再見？

    明明之前你不是這樣的，明明之前你還是愛我的。

    你在找理由，你在騙我，你嫌棄我了，不愛我了，是因為你被該隱迷惑了……

    ——莉莉絲，你背叛了我！

    －－－－－－題外話－－－－－－

    高能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