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楚晉炤拆開了那封信，只掃了一眼內容，面色頓時變得冰冷……

    聶雲君渾渾噩噩的又醒了，渾身依然燙的難受。

    「小至……」她弱弱的開口，喚弟弟的名字。

    可是，屋子裡沒有小至的影子。

    聶雲君一下子就被嚇醒了，顧不得身上的痛，猛地爬起來，卻碰到了傷口，痛的差點又昏死過去。

    「小至？小至……」她一連喊了好多聲，都沒有人應她。

    一下情急，直接從床上掉了下來。

    因為慣性，掉下來的時候在地上滾了一圈，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要散架了一般，疼痛難忍，雙眼一黑，終究是再一次暈過去……

    「楚先生，楚先生您不能進去楚先生……」

    傭人的阻攔，一直從大門延續到正屋。

    楚晉炤攜著滿身的寒意走進來，大廳里的氣氛頓時像結了冰。

    劉敏站起身，「楚少爺真是稀客啊……」

    話沒說完，被楚晉炤凍死人不償命的眼神，截斷了話頭。

    「我找聶雲君！」他沒有時間廢話，乾脆直接的奔入主題。

    劉敏一怔，「雲君不在這裡……」

    楚晉炤不聽她廢話，抬腳就往聶家後院裡去。

    這裡他來過，所以很輕鬆的就穿過前廳，到了後院。

    劉敏跟在身後喋喋不休：「楚少爺你好歹是名門少爺，私闖民宅可是犯法的！」

    她試圖阻攔他，卻被他一揮手，直接推開。

    楚晉炤直接闖進了後院，一腳踹開了那扇破的可憐的木門，一眼就看見摔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聶雲君。

    心中狠狠一抽，他已經疾步走過去，彎腰將她抱入懷中。

    聶雲君身上的溫度燙的嚇人，而楚晉炤的視線，也冷的可以殺人。

    正好劉敏這個時候趕過來，一下子就對上了他肅冷的視線。

    「你……」劉敏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畢竟，人都已經被找到了，她再說什麼，都是欲蓋彌彰！

    「告訴聶盛，等著公司崩盤吧！」

    楚晉炤丟下這句話，抱著聶雲君大步離開。留下劉敏等人站在原地，半天都會不過神來。

    ——

    一路開去醫院，車速一提再提，他還覺得不夠快似的，又一腳踩下油門。

    車后座上，聶雲君始終昏迷，半點沒有動靜。

    「楚醫生？」看見楚晉炤，急診室的護士有點驚訝，隨即看見他懷裡抱著的人，又是一驚：「這是怎麼了？」

    楚晉炤繃著臉，幾乎沒有說話，抱著她直接進了急診室。

    他是醫生，聶雲君身上的傷，自然是由他來處理，才最放心。

    傷都在屁股上，雖然之前上了藥，可折騰了一天一夜，那血水又黏在褲子上了。

    楚晉炤動作儘量很輕了，可還是弄疼了她，睡夢中的聶雲君疼的嚶嚀出聲，眉心緊皺，眼淚一下子從眼角滑落下來。

    「剪子。」他朝護士伸出手，一雙眸卻始終盯著聶雲君蒼白的臉。

    刺啦——

    褲子被剪刀撕開，露出她血肉模糊的屁股，觸目驚心的傷口，腫了，紅彤彤的發了炎了。

    難怪她一直高燒不斷。

    「天哪。」旁邊的小護士都驚的倒抽了一口涼氣，下意識的看了眼楚晉炤，「這誰啊？下手太狠了吧！」

    楚晉炤沒有回答，他現在一門心思全在聶雲君身上。

    用消炎碘酒給她擦拭了傷口，上藥包紮、扎點滴針，都是他親力親為。

    他動作很快，為了少讓她受點罪，半個小時就弄好了所有。

    「楚醫生，喝口水吧。」小護士見他臉色一直不大好，遞過來一瓶水。

    「謝謝。」楚晉炤接過，「你去忙吧，這裡我照顧就好。」

    「行，有事叫我們。」護士點點頭，出去了。

    上了藥似乎要舒服一些，聶雲君緊皺的眉頭稍微舒展一些，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

    兩瓶消炎水吊完，她還沒有醒過來。

    此時，外面的天就快要亮了，楚晉炤打包了針管和消炎水，抱著聶雲君出了醫院，一路駛回他住的別墅。

    到了別墅，聶雲君依舊在熟睡。

    他將她放進被子裡，掖好被角，靜靜的看了她一會，才轉身走了出去。

    天色已經亮了，一整晚沒怎麼睡的楚晉炤，這個時候滿臉的疲倦，靠進沙發里，打算合眼眯一會。

    悉悉索索的聲響打斷了他，楚晉炤想起家裡還有個人，不由得睜開眼來。

    長相清秀的少年，此刻正站在離他五步遠的沙發背後，神情惶惑不安的看著他。

    楚晉炤朝他招招手：「過來。」

    「……」小至站著沒動，一雙眼睛骨碌碌看著他，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小至。」他喚他的名字，聲音低低地，很是好聽。

    可少年依然站在原地，不肯過來。

    楚晉炤挑眉，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小至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電視中傳來的聲音吸引過去。

    楚晉炤特意調了一個動畫頻道，上面正在放著近期很火的國產動畫片。

    彩色的畫面、靈動清脆的配音、活靈活現的角色，讓小至眼睛裡的光，逐漸的散發開來。

    他仍舊站在沙發後面，一雙眼睛卻盯在了電視機上，很顯然是被動畫片吸引了。

    楚晉炤笑笑，也沒有非要叫他坐下來，合上雙眼，本來打算眯一會的，誰知道這一睡，就直接睡了一個多小時。

    他是被電視機吵醒的，小至已經坐了下來，筆直的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雙眼還是頂著電視機上。

    只是節目換了，從動畫片，變成了T台走秀。

    動感的音樂、頂級設計師的服裝、身材比例完美的模特、閃亮的燈光……

    沒想到，他喜歡看這個。

    楚晉炤坐了起來，摸了摸小至的腦袋：「餓了吧？我去做飯。」

    小至完全沒有聽見似的，認真的盯著電視。

    楚晉炤笑笑，先去樓上看了看聶雲君。

    她還在昏睡著，但好在，身上已經不那麼燒了，溫度正在降下來。

    幫她上了藥，楚晉炤才下樓來做飯。

    電視機上放著廣告，楚晉炤回頭一看，就看見小至站在廚房門口，兩眼巴巴地看著桌子上飄著香味的食物。

    楚晉炤還繫著圍裙，看見他，先是溫和一笑，然後沖他招招手：「小至過來。」

    也不知道是被美食吸引，還是這回他真聽懂了楚晉炤的話，小至真的抬腳走了過來。

    他走的很慢，眼睛就沒從食物上離開過，還做了個咽口水的小動作。

    楚晉炤拿了一副乾淨的碗筷，盛了一碗湯放在他面前，「先喝碗湯，然後再吃飯。」

    小至不會拿筷子，也不會拿勺子，但聶雲君教過他拿碗，所以，他捧著那碗就喝起湯來。

    「小心燙……」楚晉炤剛說完，他就被燙到舌頭了，又慌忙放下碗來，像是看怪物似的看著那碗。

    楚晉炤哭笑不得，「等涼一會就能喝了。」

    小至哪裡聽得懂這，只是呆呆的看著他。

    楚晉炤怕他再燙著，只好用勺子盛了，吹涼一些餵他。

    小至真是餓壞了，喝湯的時候有點迫不及待的感覺，楚晉炤也很有耐心，一口一口的餵著，直到一碗湯見了底。

    ——

    「咳……」聶雲君從沉沉的睡夢中悠悠轉醒。

    視線一點點恢復聚焦，嗓子眼裡乾澀的可以噴出火來。

    「咳……咳咳……」她輕咳了兩下，太久時間沒張口，嘴巴都像是要黏在一起一樣。

    她發現，周圍的陳設有點眼熟……好像……上次跳進水裡，醒來也是在這個房間裡。

    灰白色的裝修格調，低調奢華。

    這不是……楚晉炤的家嗎？

    她怎麼在這裡？

    「咳咳……咳咳……」聶雲君從床上坐起來，手臂上還留著打完點滴的創可貼。

    屁股上的傷口還疼著，只是比之前真的好了太多。

    聶雲君扶著床邊緩了緩，踩著拖鞋出了門。

    樓下，傳來遊戲機的聲音，伴隨著笑聲，聶雲君扶著樓梯扶手，一眼就看見客廳里的情形——

    楚晉炤和小至並肩坐在沙發上，電視機上是遊戲的畫面，兩人手裡一人拿著一個手柄，正在打遊戲。

    「小至，左邊進攻。小心後面……完美！」

    楚晉炤很投入，時不時的提醒身邊的「隊友」，應該注意的點。

    而令聶雲君感到驚訝甚至驚悚的是，小至他竟然完全都能聽懂楚晉炤的「指令」，每一次楚晉炤的提醒，他都能精準的用手柄操控屏幕上的人物，順利避開攻擊。

    而且……小至竟然笑了！

    他竟然笑了！

    那咯咯的笑聲，竟然是來自他的。

    這跟記憶中怕人、怕這個世界、溝通交流障礙的小至，完全是兩個人。

    聶雲君甚至覺得，這一定是個夢境！

    一局遊戲打完，屏幕上出現「勝利」的字眼，小至竟然還主動跟楚晉炤擊掌。

    那一刻，聶雲君的眼淚一下子沒忍住，刷的就掉下來了。

    楚晉炤轉身的時候，眼角餘光瞥見了樓梯上的聶雲君，「醒了？」

    聶雲君扶著樓梯扶手慢慢的走下來，手軟腳軟，偏偏心裡還像是被棉花塞住了一般，說不出的難受。

    楚晉炤放下手柄起身，默默的去廚房了。

    這邊，聶雲君坐在了小至的身邊，握住了小至的手。

    「小至。」

    小至不再像從前那樣不敢看人了，聽見姐姐的呼喚，他轉過頭來，一雙眸子澄澈清亮，臉上掛著開心的笑意。

    「姐姐……」他忽然開口，吐出這兩個字。

    聶雲君心底最柔軟的那根弦繃斷了，她捂著嘴，眼淚大顆大顆的砸下來。

    「小至……」聶雲君將他抱住，抱的緊緊的。

    ——

    廚房的長桌前。

    楚晉炤將餐盤端過來，一盤牛肉咖喱飯新鮮出鍋，配上一個金燦燦的荷包蛋，和幾根青菜葉，香味撲鼻。

    「你的傷還沒好，站著吃吧。」他道。

    「謝謝……」聶雲君說出這兩個字，忽然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心裡越發悶的厲害。

    他對自己所做的，豈是一個謝謝就能道盡的？

    默了片刻，她道：「是你……去聶家把我帶回來的嗎？」

    「嗯。」

    她咬了咬唇角，「小至他……」

    「他只是性格閉塞，這麼多年，你雖然將他保護的很好，卻也忘了，要讓他多接觸外面的世界。」楚晉炤淡淡的，卻一句話就戳中了要害。

    他是醫生，雖然不是心理醫生，但是好歹是醫三分通。

    他觀察了小至，發現這孩子智力並不是還停留在幾歲之前，他最大的問題是溝通和表達的障礙。

    只要幫他度過這兩個障礙，小至會變成一個活潑可愛的少年的。

    「他變了很多。」聶雲君道，「我以前一直怕他受傷害，卻忽略了，他應該要多接觸外人。謝謝你，楚晉炤。」

    「嗯。我幫了你這麼多，你確實應該好好的謝謝我。」

    聶雲君一呆，她才發現，楚晉炤的聲音離她很近，幾乎就在她面前。

    她驚訝的抬頭，就對上了他漆黑的視線，楚晉炤就站在她面前，靜靜的看著她。

    「我……」

    電話鈴聲適時地響起，打斷了她未出口的話。

    楚晉炤接起電話，走出了廚房。

    聶雲君鬆了一口氣，看著咖喱飯，卻又忍不住的笑了。

    咖喱飯裡面，撒了些翠綠的蔥花，他還記得，她愛吃咖喱飯，愛在咖喱飯里加蔥花……

    淚水不知不覺的就浸濕了眼眶，她還記得當初是怎麼跟楚晉炤認識的，是怎麼相處的，一點一滴，她以為她早就忘記的乾乾淨淨的，可是如今再想起來，卻都是記憶猶新的。

    原來，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忘記就能忘記，也不是你想改變就能改變的，就像是她那個時候不會料到。她給楚晉炤的傷害是那麼大，他們會一別七年，之後又糾葛上，再分別四年。

    前後算起來，十一年的拉鋸賽。拼到現在，似乎誰也沒有得到更多。

    ——

    電話是楚晉炤的助理打過來的，說的是搶蕭家那塊地的事兒。

    助理在電話里戰戰兢兢，「招標局的局長說，今晚請飯，芙蓉酒樓，請您過去跟他面議。」

    「知道了。」楚晉炤淡淡應了一句，便掛斷了電話。

    看來，事情不如他想的那麼順利，恐怕，少不了一番波折了。

    聶雲君這兩天昏迷睡的太多，就睡不著了。站在沙發上，看著小至打遊戲，看了好幾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