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悶油瓶子

    「可是，我把錢給了他，他卻仍不願放過我……」何婧說著說著，漸漸泣不成聲。

    她抬手撩了下頭髮，狀似無意的露出胳膊上的青紫傷痕，又慌忙的拉下衣袖。

    方清站在門裡，沉默片刻，終究道：「你在這裡等一下。」

    何婧心中竊喜。

    他果然還沒放下自己！

    她在門口等了一會，方清去而復返，遞過來幾張紅鈔：「我手裡就這麼多，你先拿去應急。」

    何婧沒有去接，而是抬眸，用一種受傷的眼神看著他，「方清，你是不是不願意再相信我了？」

    方清抿著薄唇，什麼也沒說。

    「算了……」何婧垂下眸子，唇邊勾起一抹苦笑，「就當我沒有來找過你，打攪了……」

    說完，轉身就走。

    「等一下。」方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何婧盯著腳下的板磚花紋，心中微微得意：方清，你還是放不下我的，對嗎？

    只要他肯幫，眼前的難關她就一定能擺脫。她要從娛樂會所脫身，唯一的希望，就在方清身上！

    腳步聲靠近，那些紅鈔重新出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方清淡漠的聲音，也在她耳畔響起：「把這個拿著吧，找個好一點的地方住一晚。」

    他竟不是要留她？

    何婧看著他拿在指尖的那些紅鈔，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覺得，錢的顏色這麼的刺目。

    「呵~~」她輕輕的扯起唇角笑了笑，這回，伸手接過了，「謝謝。」

    說完，抬腳進了電梯。

    這一次，方清沒有再叫住她，電梯門緩緩合上的瞬間，何婧抬眸從縫隙里看見他走回屋子的背影。

    電梯門緊緊合上。

    何婧的心裡，似乎有什麼隨之重重落下。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過的落寞，和不甘！

    大約是見慣了方清對她巴結討好的模樣，如今他這麼冷漠，讓她很不自在。

    此行，也顯得她自討沒趣了！

    電梯還在緩緩下降，何婧看著手裡紅艷艷的錢，眉頭皺的死死的。

    她根本看不上方清，如若不然，當初他那般死纏爛打，她也不會無動於衷，將他推開了！

    只是……如今除了他，還有誰可以幫她？

    何婧握緊了手裡的紅鈔，眼底閃過一道暗光。

    ——

    晨起。

    方清剛開門出來，自家門口便倒下一個人。

    定睛一看，竟然是何婧。

    她渾身還是濕噠噠的，頭髮凌亂的搭在額前，看上去頗有幾分狼狽。

    不知道她在門口坐了多久了，方清開門就看見她筆直的倒下來，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了他的鞋前。一絲不動的，好像昏過去了。

    方清蹲下身，手指撥開何婧額前頭髮時，指尖不經意的觸碰到她的臉頰。

    有些發燙的溫度，讓他的眉頭蹙起來，再伸手去探她額頭，果真溫度燙人。

    「醒了？」

    這是何婧睜開眼睛，聽見的第一句話。

    方清站在床邊，視線溫涼的看著她。

    「你……」何婧開口，輕咳了兩聲，「我怎麼……」

    方清看了眼床頭柜上的藥片和水，「把藥吃了。」

    似乎沒打算逗留，說完這句，轉身要走的樣子。

    何婧撐著手肘坐起身，「你去哪？」

    「醫院。」

    臥室門外傳來關門的聲音，屋內又恢復安靜。

    何婧垂下眼瞼，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方清，你終歸還是在意我的！

    ——

    武安醫院，化驗科。

    「方醫生？方醫生？」一隻手在面前不斷的揮舞，攪亂了方清的思緒。

    他回過神，就看見湊近眼前的清秀臉龐。

    「方醫生？您沒事吧？」顧若見他回神，目光中滿是關切。

    方清垂下眸子，「沒事。」

    「哦，這是您叮囑我的化驗單，這是我做出的結果。」顧若將手裡的資料遞過來。

    「知道了。」方清隨手接過，放在了一邊，並沒有去看。

    「你……不看一下嗎？」顧若道。

    「你做過檢查了嗎？」方清反問。

    「嗯。」顧若鄭重點頭，「我前後做了三次校對檢查，這份結果絕對不會有錯。」

    「那就好。作為一個化驗師，最重要的是相信自己審核的結果。我也相信你。」

    「相信我？」顧若有點受寵若驚，臉頰上也跟著染上兩朵不知名的紅暈。

    方清竟然說相信她。

    雖然她知道，他說的是醫學報告，但「相信」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於她而言，竟然是那麼的珍貴。

    「謝……謝謝。」

    「嗯。」方清淡淡頷首，便垂下眸子繼續忙了。

    顧若咬咬唇，偷看了他兩眼，也轉身忙去了。

    中午，兩人在一起吃飯。

    「方醫生，你看上去有點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顧若躊躇良久，終於還是問出口。

    方清搖頭：「沒什麼。」

    「哦……」顧若應了一聲，低頭扒飯。

    剛扒兩口，忽然聽方清開口，「顧若，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什麼？」顧若抬頭。

    方清的眸子澄澈，「一個從前拒絕你的人，現在回來找你，是什麼意思？」

    顧若心中一跳。

    他說的，是他自己嗎？

    之前她聽方母說過，方清喜歡上了一個女孩，但那個女孩貌似跟他不太合適。

    顧若咬咬下唇，「這有很多種可能啊，有可能是那個人回心轉意了，也有可能是那個人後來發現，原來自己喜歡上之前拒絕的那個人了。又或者，是因為其他什麼別的原因，都說不準的。」

    「是嗎？」方清眼神飄離，若有所思。

    顧若看著他的樣子，心裡沒來由的一陣難受。

    她捏緊了筷子，「是啊，如果真的想不到答案，不妨問問她本人。」

    問她本人？

    想到何婧的臉，方清心裡有些悶，這個問題他問不出口。

    晚上下班，方清沒有去星河灣公寓，而是回了方家。

    方母看見他，有些驚喜，「清兒回來啦。」

    方清從小就獨立，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不僅能照顧好自己，還能順帶幫著爸媽照顧一下妹妹方若了。

    上學時都在住校，要麼就是在外面租房子住。工作後，更是經常不著家。

    這段時間，他是一直住在星河灣的。

    方母覺得，可能是何婧的事情給了他打擊，他想一個人靜一靜，也是在所難免的。

    今晚忽然主動回來，方母欣然以為他想通了，很是欣慰。

    方清的話不多，餐桌上，也只是埋頭吃飯，並沒有多少話。

    方母一直給他夾菜，「多吃點，你看你都瘦了。」

    「嗯。」方清吃了一碗飯，就放下碗筷上樓去了。

    方母看著兒子上樓的身影，眉心不由得又皺了起來，「霖博，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兒子情緒好像不大對？」

    「有嗎？我覺得挺好的。」方霖博不以為意。

    方母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公務，什麼時候真正關心過咱兒子了？」

    方霖博搖搖頭，不搭腔。

    方母嘆了一口氣，眼底帶著無盡擔憂：「清兒是個悶葫蘆，從小到大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自己悶在心裡消化。這次我看他對那個何婧挺用心的，只是識人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還難受著。唉~」

    方清上樓後，給星河灣的座機去了電話。

    電話是他臨時找過去的幫傭接的。

    「方先生，您有什麼吩咐？」

    「她……吃過晚飯了嗎？」

    方清找幫傭的時候就說了，要她這幾天幫忙照顧一下何婧，所以他口中的這個「她」，幫傭自然知道指的是誰。

    恭恭敬敬的回道：「已經吃過了，吃的不多，好像胃口不好的樣子。」

    方清垂眸，「燒退了嗎？」

    「已經退了。」

    「嗯……」方清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問點什麼，便叮囑：「照顧好她。」

    「好的方先生。」

    掛了電話，房門被叩響。

    方母端著水果進來，「清兒，我給你切了點水果，你晚飯吃的不多，再吃點水果。」

    「謝謝媽。」

    方母笑容溫和，「媽想問問你，若若在你們醫院，實習的怎麼樣？還習慣嗎？」

    「都挺好的……」除了總是被一群男人圍著，其他的確實都挺好的。

    顧若的悟性強，也肯鑽研。身為她的導師，很多問題他淺淺的說一兩句，她就如醍醐灌頂般，很好教。

    但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子，還是個長得不錯，家室也還不錯，才會無緣無故招惹來那麼多的桃花。

    「那就好，我早說若若這丫頭不錯，跟你能在一個科室，也算是緣分……」

    方清淺淺勾唇，「媽，你以為我不知道，她去武安醫院實習，是你在暗中牽線搭橋的嗎？」

    方母一怔，被看穿了顯得有些不自在，「你這孩子，怎麼總把媽想的那麼居心叵測呢？媽這麼做不也是為了你將來的幸福著想嗎？」

    「你說說，你這麼一表人才的，難道真的要毀在何婧的手裡？況且，若若並不知道這件事情。你要怪，也只能怪我。」

    方清也坦白道：「媽，顧若不是我的菜。所以，別白費心思，淨想著撮合我們了！」

    「哪裡不合適了？我覺得你跟若若在一起，非常的般配，不管是從外貌，還是從家室上。你看，他們家跟我們家是朋友，你跟他又都是學醫的，還都是化驗科，什麼是緣分？這就是緣分！」

    方清不願意再說這個話題，在桌前坐下，自顧自的翻閱資料。

    方母走過來，「若若媽跟我說，若若之前受過傷，喜歡一個人很久，正要表白的時候，被好朋友挖了牆角。這件事給她的打擊很大，也因此大病一場，性格變了很多。」

    「媽知道你的性子，就是喜歡何婧那種壞壞的女孩，媽作為過來人也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你跟何婧，是百分之一千一萬的不合適。若若是個好女孩，你別看她總是小心翼翼，畏畏縮縮的樣子，其實性格也是倔強的很，認定了一件事就會堅持。你慢慢的會發現她的好的。」

    方清抬手揉了揉眉心，「媽，我跟顧若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方清把話說的明白的。

    方母不以為意，「你以後會明白我今天說的話的。」

    說完，又靜默看了他好半晌，才起身，「好了，我也不打攪你看資料了，你慢慢看，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嗯，」方清應了一聲，「媽晚安。」

    方母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才抬腳出了屋子。

    她這個兒子啊！就是個悶油瓶子！

    ——

    星河灣的公寓樓里。

    幫傭剛掛斷了電話，轉身就看見何婧站在臥室門口，兩道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何小姐。」

    何婧的視線掃過茶几上的電話，「誰來的電話？」

    「是……方先生。」

    「他說什麼？」

    「他問我，您有沒有吃飯，有沒有退燒，胃口怎麼樣。」幫傭一五一十的如實相告。

    何婧微微眯眼，「還有呢？」

    「沒……沒了。」

    「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何婧擺擺手，使喚走了幫傭，自己則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的燒已經完全退了，身子也全然好了。

    可是，事情還沒有解決。

    她躲在這裡，躲一段時間不是問題，總不能躲一輩子！

    況且，跟會所的帳，也不是她躲著就能算清楚的！

    只要事情沒有徹底解決，她一出這個門，就會被抓回去。

    這次抓回去，等著她的肯定又是一頓暴鞭子。

    方清不回來，是在故意避著她嗎？

    她沒有時間跟他泡著，看來，得想想辦法了……

    ——

    顧若的電話深更半夜打過來，彼時，方清靠在床上，瞪著窗外的夜色，目光深邃的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方醫生，我剛剛想起來，你前幾天讓我整理的資料，我忙論文，給忙忘了……」

    方清：「……」

    「對不起啊，我……我真的給忘記了……」

    聽不見方清的回應，顧若簡直要被自己給蠢哭了。

    月底醫院有個學術研究報告，化驗科由方清做評論總結，而他需要的資料，就是要顧若準備整理的。

    可她竟然給忘記了！

    縱然隔著電話，她都能感覺到方清的怒火了。

    完了，這下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