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471:囂張

2023-10-03 20:29:18 作者: 暗香
    戲台上依依呀呀唱的正到興處,雲染笑著與眾人說話,旁邊隔開的小花廳里,正鬧得有些不愉快。

    喬錦璋笑眯眯的看著許念慈,心裡想著難怪王妃讓她來帶著這些小姑娘,這許家三位姑娘,除了許朝英之外,其他的兩位可真是不怎麼樣。

    倒不是她看不上誰,而是這行事做派實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許姑娘說的話真是有意思,許是咱們王府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喬錦璋媚眼如波,斜睨婉轉,天然帶著一股子風情,偏著話語裡夾著的譏諷,配上這段風情卻有種令人難以壓抑的驚悚。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許念慈壓著火氣說道,「貴府的侍女潑了我一身茶,難不成我還不能說說了?」

    「王府的確是不會這麼霸道,但是這世上的事情可也講個道理的,你說是不是許姑娘?」

    許念慈的臉就在喬錦璋的注目下慢慢的變紅,一雙手用力握緊,正要開口在說什麼,旁邊的許嘉慧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笑著搶先一步說道:「喬側妃許是誤會了,我這個妹妹是個心直口快的,素來不知道拐彎,還請見諒。」

    「若是這樣也就罷了,早就聽聞金陵許家威名遠播,想來家裡教出來的姑娘,也是個頂個的知書達理才是。」喬錦璋淡淡的說道,就不再開口,轉頭一副認真樣的聽戲不再理會。

    那邊許朝英臉色烏黑,只覺得臉都要丟盡了,感覺到周邊奇奇怪怪的眼神盯著她們,她就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想要惹是生非,也不看看是個什麼地方,這個喬錦璋豈是好相與的?

    許朝英比雲染還打幾個月,雲染嫁人早是因為東宮的事情沒有辦法。像她這樣的年紀還沒出嫁在京都也是常見,喬錦璋也好,龐姝儀也好,許朝英是沒少聽說這兩人的事情。

    知道這個喬錦璋不是個好相與的,今兒個她替雲染出來招待閨閣的姑娘,許朝英就隱隱的想到了,雲染的用意大約是要喬錦璋幫她盯著許嘉慧她們。

    果然,看著喬錦璋毫不猶豫的將許念慈懟了回去,言語之間並沒有幾分客氣,就知道自己猜想的是真的。

    雲染身為王妃身份貴重,自然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跟許念慈她們糾纏,不然落到別人眼睛裡,還不知道會編排出什麼來。

    但是喬錦璋出面就不一樣了,雖然許朝英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喬錦璋會這樣聽話。

    但是,有喬錦璋在這裡震懾住許念慈跟許嘉慧,她心裡還是鬆了口氣的。

    「許二姑娘常常這個,只是王妃的小廚房才會做的點心,知道你喜歡,王妃吩咐特意給你備著的。」喬錦璋壓低聲音對著自己身邊的許朝英和善一笑,將自己身邊的鬥彩葫蘆紋蝙蝠紋盤往前推了推。

    上面疊放著極快晶瑩剔透的白玉糕,做成梅花狀,隱隱還能看得出裡面胭脂色的桂花糖餡兒,散著淡淡的香氣。

    「多謝喬側妃。」許朝英見著喬錦璋主動示好,掩下心裡的驚愕,帶著淡淡的微笑謝過,捏起一塊白玉糕放進口中。

    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喬錦璋知道許朝英,許侍郎家的嫡長女在京都的閨秀里雖然不是拔尖的,但是她的好性子也是有名的。

    再加上王妃待她們家親近,其實上回娘家寫信來,都拐著彎的試探能不能保門親事。

    可是,她哪裡敢應這個話,又想著家裡不知足,心裡為這個氣了好久。

    「可不敢居功,是王妃私下裡叮囑的,許姑娘要謝,改日謝謝我們王妃才是。」喬錦璋不動聲色的拐著彎兒的告知許朝英,自己跟王妃的關係親近,果然就看到對方的神色又緩和了下。

    正要再說什麼,卻看到顧書萱走了過來,在旁邊空著的椅子上坐下,笑著跟她們打招呼。

    喬錦璋只是淡淡點頭,並不親熱。

    許朝英跟顧書萱其實也沒什麼說的,畢竟就算是有拐著彎的親,那也是因為雲染,對上顧書萱也只是禮貌的笑了笑。

    倒是顧書萱十分的親熱,跟二人寒暄起來,沒多大的功夫倒像是十分熟絡的樣子。

    這邊熱鬧起來,遠遠地穆沁嵐往這邊瞅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面上的譏諷一閃而逝。

    倒是方才消停下來的許嘉慧此時也趁機過來了,跟顧書萱三兩句就聊到一起去了,拐了十道八道彎兒的親戚,也能一眨眼的功夫姐姐妹妹的攀談起來,真是令人驚訝。

    許朝英面上的笑容微僵,就聽著許嘉慧含羞帶怯的說道:「是,親事已經定下了。」

    「原來別人說的都是真的,這倒好了,以後可真是一家人了。」顧書萱笑著說道,眼角掃過許嘉慧羞怯的面容,臉上的笑容越發的鮮艷。

    那邊許念慈也湊了過來,許是對喬錦璋很是有些怨言,眼角都沒給一個,也沒搭理許朝英,一直跟顧書萱說笑,也不知道圖個什麼。

    這顧書萱不過是個妾,這二人嫡出的身份,在這樣的場合下做這樣的舉止,實在是有些令人意外。

    喬錦璋只要盯著這裡的人不出么蛾子,別的事情也不太多管,免得人家以為王府里是個霸道地兒,連句話都不能說的。

    唱了幾齣戲之後,隔壁就有丫頭過來,笑著請了許嘉慧,說是老王妃要見見她。

    一時間大家的眼神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試探,好奇,打量。

    早就聽說過董家結了一門親,是許家的姑娘。但是許家哪個姑娘可不知道,現在老王妃請她過去,大家就知道必然是這一為了。

    許念慈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原想著老王妃要見許嘉慧,必然會連自己一起見了的,誰知道居然沒有,坐在這裡當真是如坐針氈。

    尤其是周遭打量她的眼神越來愈多之後,她越發的有些坐不住了。

    喬錦璋只看一眼,心裡就嗤笑一聲,這樣耐不住性子,果然是好家教呢。

    當著眾人的面,許嘉慧一步一步的走到旁邊的花廳里,感受到眾人的目光一層一層的落在她的身上。

    這裡坐著的,都是京都有頭臉的太太夫人,許嘉慧越發的挺直脊樑,不肯讓人小看了去。

    「見過老王妃。」許嘉慧穩穩的一個蹲禮下去,身子優雅。

    雲染的目光就落在了許嘉慧的身上,瞧著她這會兒的表現,倒是覺得還真是能唬唬人,金陵許家的名頭也不是白叫的。

    「好孩子,快起來吧,過來讓我看看。」老王妃十分和藹的笑著說道,擺擺手讓許嘉慧過去。

    兩人對話間的三言兩語,眾人就知道這一位就是要嫁進董家的許家姑娘。

    大家的眼神在董夫人身上滑過,董夫人面帶微笑,令人瞧不出破綻來。

    這裝模作樣的功夫,在京都里久了,便是木頭人都能會三分,又何況是人呢?

    只要不是榆木疙瘩,總會開竅學了幾分去的。

    董夫人是個精明又聰明的人,此時看著老王妃當著眾人的面待許嘉慧親熱的樣子,笑著說道:「嘉慧這孩子我是極喜歡的,乖巧知禮,嫻靜淑雅。」

    許嘉慧面色微紅,略有些窘迫的說道:「蒙您看重,愧不敢當。」

    許大夫人瞧著女兒進退有據,大大的給她長了臉,心裡那叫一個暢快,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小孩子家家的莫要誇她,以後還要學的地方多著呢。」許大夫人笑著說道,這話說得得體又大方。

    老王妃此時忽然說道:「說起來嘉慧跟王妃倒是頗有淵源,嘉慧的規矩好,王妃的規矩也是極好的,看來許家的確是會教養人呢。」

    雲染自幼多是許氏照看,而許氏又是許家女。

    王妃這樣把二人捆在一起,便是有那不喜歡許嘉慧的,但是卻也不敢跟洛王妃捆在一起的人太刻薄,如此一來對許嘉慧自然就高台幾分。

    雲染想著老王妃到底是不一樣,一出手就令人無可奈何。

    這樣的吹捧,雲染卻不能直說分辨,委實有些委屈,她是不想跟許嘉慧這樣的人綁在一起的。

    想到這裡,雲染就笑著對著老王妃說道:「老王妃說的是,說起來我大伯母的確是規矩極好的,當年是養在許家老封君的跟前,由老封君親自教導的。在大伯母之後,許老封君可沒在費過心思。若是老封君知道您這樣誇讚大伯母,必然是極高興的。」

    眾人聽著雲染這話臉色就有些微妙,洛王妃是隨口一說,還是另有新意?

    大家眼神四飛,互相打探,只覺得眼下這情形有些詭異。

    老王妃明顯的看出來,是想要把許家這位姑娘跟洛王妃綁在一起,可是洛王妃倒是淡淡的,言語之間撇得一清二楚。

    什麼叫做老封君親自教養的?

    那是說她現在的禮儀規矩是許氏教的不錯,但是許氏卻是許老封君親自教導的。

    那許嘉慧可不是,這裡頭的差別可就到了。

    當年金陵許家老封君的清名,還是有不少人聞言敬佩的。

    老王妃聞言就看了雲染一眼,淡淡的眼神卻透出幾分凌厲來。

    雲染卻沒有避開老王妃眼神,笑著迎了上去,也不知道多久,兩人一起轉過頭,像是無事一樣。

    「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今日見了你心裡開心得緊,這個小東西就拿去玩兒吧。」老王妃親熱的拉著許嘉慧的手說道,一個裹著錦綢的盒子就給了她。

    許嘉慧面大喜色的看著老王妃,連忙道過謝,心口還「噗通」「噗通」直跳。

    這是老王妃待她十分滿意了吧?

    接了禮物,許嘉慧也沒離開,就被老王妃留在身邊說話聽戲。

    這是一種象徵,象徵老王妃的態度。

    而在外人眼睛裡,老王妃的態度還是很重要的。

    雲染微微挑眉,心裡哂然一笑,卻不打算出手,老王妃這樣做,不就是想要激怒她嗎?

    果然,就聽到老王妃開口徐徐說道:「以後無事的時候,你常來王府走動。你跟王妃連著親,也不是外人,時常走動著也是應該的。」

    許嘉慧聞言,臉上的笑容越深,就道:「是,王妃待我們姐妹素來是好的。以後您不怕我繞您,我就常來陪您說話。」

    「我一個老婆子,尋常也無事,無聊得很,你能來陪我說話也是好的。」

    就知道老王妃要生事兒,這話什麼意思?

    是在告訴大家,雲染尋常待老王妃不好嗎?

    大家面面相覷,雖然人人的眼睛盯著戲台子,但是耳朵卻是朝著這邊的。

    許氏就皺起了眉頭,正要開口,卻被許二夫人攔了一下,自己卻看著老王妃笑的爽朗,直言說道:「您老人家願意有人在您跟前說說話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就常說我們雲丫頭,有事兒多跟您請教請教。可是您老人家喜愛念佛讀經,雲丫頭總不敢擾了您的清淨。倒是沒想到慧丫頭有了這個福氣,能讓您破了這個例呢。」

    雲染心中不免叫好,這話要是大伯母說,難免會被人說一句娘家人護她心切。

    可是,許二夫人來開口就不一樣了,玩笑似的話,這話里的意思大家自然聽得分明。

    許氏心裡鬆口氣,難免對老王妃有些怨言,這是要做什麼,當眾給我們雲丫頭難堪嗎?

    雲染對上大家狐疑的目光,眼角瞥到譚氏正要開口,搶在她開口之前說道:「老王妃洗淨,王府上下哪個不知,當初大嫂二嫂都在王府的時候,也是沒人敢擾了老王妃清淨的。如今能有個人得了老王妃喜歡,讓她老人家願意多說說話,我們做晚輩的開心都來不及呢。」

    雲染這一開口,就把譚氏要落井下石的話給堵了回去,又明明白白的告訴眾人,當初譚氏郁氏在王府多年都沒能讓老王妃這般對待,她沒做到也就沒什麼。

    至於這個許嘉慧,只能說是老王妃格外青睞了。

    郁氏聞言捏著帕子一笑,雖然心裡有些膽怯,但是還是鼓足勇氣對著老王妃,開口說道:「三弟妹說的是,我素來笨嘴拙舌,在老王妃面前倒是多了幾分愚笨,不惹她老人家生氣我就知足了。倒是大嫂比我強得多,這麼多年在老王妃跟前卻也難得多說幾句話,許姑娘能得老王妃喜歡,的確是個有造化的,難怪能結了董家這門親事,可見是緣分呢。」

    郁氏給京都諸位夫人的印象一向是沉默寡言的,素來不愛惹是生非,她這樣說,別人相信的居多。

    譚氏心裡氣壞了,沒想到現在就連郁氏的這樣的,都敢拿著她開玩笑了,要是以前敢嗎?

    可她不僅不能生氣,還要保持體面地微笑,簡直要氣死了。

    老王妃也不過是想給雲染點顏色看看,誰知道這一個兩個的蜂擁而來替她說話,倒是讓老王妃心中鬱氣難平。

    只是這麼多年,她在大家眼中的形象已經定下了,這個時候自然不能做出有損形象的事情,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許嘉慧卻沒看出這一片歡笑的皮子底下的波濤洶湧,自顧自的暗中得意,想著自己得了老王妃青眼,日後還能進出王府,這可是天大的臉面。

    可她卻沒想到,這王府如今管著中饋的是雲染,她能不能進這個門,得先走她那一遭呢。

    董夫人還在汲汲營營的試圖跟洛王妃拉近關係,誰知道還沒說上幾句,就被旁邊的人把話題岔開,惹得她幾乎要發飆。

    宣王妃轉頭低聲對著身邊的定王妃說道:「倒是沒想到董家跟許家訂了親。」

    定王妃聞言,看了一眼宣王妃,不陰不陽的說道:「有什麼奇怪的,這世上多得是逢迎諂媚之輩。」

    宣王妃被噎了一下,沒有微蹙,想要說什麼又咽了回去,轉頭看著戲台上。

    定王妃垂著眼眸輕輕彈指甲,遮掩住了眼中的一片陰翳。

    宣王妃那語氣著實令人討厭,定王妃可沒想著對著她低頭,陰陽怪氣的,令人討厭。

    不就是想打探王妃對許家這門親事的態度嗎?

    她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會說什麼。

    想到這裡定王妃皺起的眉頭慢慢的舒展開,瞧著旁邊眉眼帶笑,神色和緩坐在那裡聽戲的洛王妃,這樣小的年紀,卻這樣的沉穩。

    這樣沉穩謹慎的性子,偏要在這樣的時候大開宴會。

    定王妃又想起在宮裡的時候,洛王妃沉著冷靜擺脫皇后算計,帶著她去太醫院求診的事情。

    緩緩低下頭的露出一個別人看不到的詭異笑容。

    這些人啊,個個都想看洛王妃出糗,看著她出錯,可她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在皇后的地盤上都能全身而退的人,還會懼怕這點後宅伎倆?

    定王妃想到這裡平靜的眸子深處掀起層層漣漪,她更傾向於,洛王妃這是在向眾人宣告,她,不容忽視!

    說別人猖狂,她還能信。

    洛王妃?

    她是不信的。

    但是她確實做出了這樣的行為,所以,洛王妃的舉止後面,是不是有洛王示意?

    想起丈夫之前跟她說的話,「洛王趕赴邊關的時機太巧,要說是沒有貓膩我是不信的。這個時候,洛王妃卻頂著皇帝猜疑的目光大擺宴席,這背後必然有事兒,你去看看也好。」

    所以她來了。

    然後,瞧著洛王妃氣定神閒,這一場宴會辦的妥妥帖帖,無一處不適,她就知道,這京都怕是要變天了!

    荊王妃來做客就好像真的只是做客,一雙眼睛盯著戲台子上,對於別的事情不管不問,倒是讓那些想要試探的人鎩羽而歸。

    宣王妃卻長袖善舞與周遭的人言談甚歡,偶爾也會把洛王妃扯進來,一派歡快的樣子。

    又過一會兒,老王妃就以身上乏了先走一步。臨走,還特意讓許嘉慧攙扶著她離開。

    董夫人眼珠一轉,立刻也笑眯眯的跟了上去。

    許大夫人挪挪屁股,最後還是壓下心思,繼續坐在那裡,但是心裡卻忐忑不已,不知道老王妃會跟嘉慧說些什麼。

    老王妃離開沒多久,宣王妃就起身告辭,笑著對雲染說道:「改日去我那裡喝茶,我也做東請你吃酒席。」

    雲染眼神一閃,宣王妃這是也要設宴不成?

    「那敢情好,早就聽說。宣王妃姐姐那裡可是有陳年美酒的,到時候你可不要捨不得。」

    大家紛紛湊趣,將宣王妃送走。

    緊跟著定王妃跟荊王妃也起身告辭,這幾位一走,其他的夫人們也起身告辭。

    白素漪她們在小花廳里說笑,瞧著雲染忙著送客,知道一時間也顧不上她們,她們幾個就圍坐在一起說話。

    榮希茹皺著眉頭說道:「那個叫許……許念慈的,真是討厭,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不知道還以為她是雲染的親妹妹,派頭倒是擺得十足。」

    韓慧初嫁了人,知道的多了些,低聲說道:「雲染跟許家那邊兩房不太親近。」

    「這什麼意思?」榮希茹的性子直,也不拐彎抹角的直接問了出來。

    白素漪瞧著韓慧初皺眉,像是在想怎麼回答的時候,她就開口直接說道:「你們還不知道,許家大房年前從金陵而來,年後也沒知會一聲,偷偷地就跟董家接了親,這事兒板上釘釘了雲染才知道的。」

    常慈音驚呼一聲,「真的?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當然是真的,這事兒知道的人有限,我也是無意中得知的。」白素漪輕聲說道,「你們沒發現老王妃待雲染的態度有些古怪嗎?」

    大家面面相覷,還真是沒注意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榮希茹問道。

    白素漪搖搖頭,「具體的我哪知道,但是我就想著董許兩家結親,雲染可是婆家娘家兩邊靠的人,她居然是最後知道的,你們自己想吧。」

    白素漪又想起孫家不死心的還要聯姻,心裡就格外的煩躁。

    自打那回雲染暗示過後,她家裡就仔細的想過這門婚事,本來是千好萬好的。現在宣王府的風頭大盛,這樁婚事不知道多少人惦記,可是她爹卻道:「孫家那邊上趕著,只怕是事出有妖,要仔細的看看再說。」

    後來一查,果然發現孫家暗中有些手段不太光明磊落,她爹娘自然不願意這門親事,誰知道那孫家怎麼想的,又纏了上來,煩不勝煩。

    她娘就是為了這事兒四處奔波,這才無意中得知了董許兩家的事情。

    只是這事兒雲染不主動說,她也不好上門開口問。今日來了之後,她暗中觀察,果然就發現雲染待許家大房三房何止是冷淡,簡直是當做陌生人也差不多了。

    韓慧初瞧著大家的神色異樣,就低聲說道:「不管如何,這件事情雲染心裡有數就好,我們便是著急也是幫不上忙的。」

    別人家的家務事兒,手不要伸得太長。

    而且,以雲染的性子,怕是不會輕易吃虧的。

    等到雲染這邊客人送得差不多了,這才有時間過來跟白素漪她們幾個說話。

    那邊喬錦璋幫著雲染把各家的姑娘送走,郁氏幫著送其他的夫人太太。

    看到雲染過來,幾人都站起身來。

    「快坐下。」雲染忙說道,「今日請了你們來,倒是我沒時間陪你們說話,莫怪。」

    「瞧你說的,我們是那種人嗎?」榮希茹翻個白眼,「你有心就行了,改日單獨設個小宴,咱們痛痛快快的喝一杯才是正經。」

    雲染就笑了,一口答應下來,「等我忙完這段時間,必然請你們來,咱們幾個暢飲一番。」

    大家相視一笑,不由的樂了起來。

    白素漪就道:「我們也告辭了,你忙了一天早些休息。」說到這裡猶豫一下,看著雲染又道:「若是有什麼需要咱們幫忙的,你一定要開口。」

    「我跟你們客氣什麼,若是有需要一定會開口。」雲染笑,眉眼都舒展開來,帶著從心底蔓延上來的愜意舒心。

    幾人說說笑笑,仿若回到了當初同窗之時。

    雲染親自把她們送出去,看著她們上了馬車離開。

    韓慧初是最後一個上車的,上車之前,看著雲染,低聲說道:「王爺不在京都你多加小心,今日如此盛會,若是傳到宮中……你謹慎些。」

    做了官太太的人,對朝中的形勢,要比其他幾個閨閣女子敏銳些。

    知道韓慧初是真的擔心她,雲染握著她的手,「你難道信不過我?這宴會我自然敢鋪張就是有說法的,放心就是。」

    韓慧初就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我也知道瞎操心,你是個心裡有主意的人,怎麼會這麼輕狂。還有,宣王妃那邊你自己多注意,如今王爺去了邊關重掌軍權,宣王可是去拜訪過我爹的。」

    雲染一愣,回過神來,韓慧初已經上了車跟她揮手告別。

    馬車漸漸離開,雲染轉身回了王府,腦子裡卻是韓慧初剛才的話。

    她是想要告訴自己,宣王私下裡已經開始拉攏朝臣了嗎?

    這件事自找死路啊。

    這一天的宴會下來,身心俱疲,雲染還強撐著給郁氏母女道過謝,把人送走,這才回了院子梳洗更衣,泡過熱水澡後,這才覺得鬆散了幾分。

    而這個時候,喬錦璋剛幫著秋禾把東西都收入庫中造冊,小花廳的物件,除了許念慈打碎的茶盞之外,倒也沒有別的損耗。

    秋禾拿著冊子去回王妃,喬錦璋就在岔路口跟秋禾分開。

    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喬錦璋也沒梳洗,靠在臨窗的大榻上,身後墊著軟枕,腦子裡出現的卻是許念慈那張囂張的臉。

    「我跟洛王妃是表姐妹,我們關係自然是極好的。」

    「你是瞎了眼嗎?居然把茶潑在我的身上!」

    「對啊,王妃待我們和善的很,你是哪家的姑娘瞧著有些眼生?」

    「區區一個側妃罷了,在我面前擺什麼譜,信不信我跟王妃說?」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這樣跟我說話,知不知道我是誰?」

    滿腦子的都是許家姑娘的蠢樣,喬錦璋重重的吐了口氣,臉上露出譏諷的微笑來。

    難怪王妃讓她盯著,就這樣的蠢貨,不盯緊了還真是到處丟人。

    金陵許家,鼎鼎大名,教出來的姑娘也不過如此罷了。

    王妃肯用她,她心裡高興,這樣自己的前程才能穩穩的。

    尤其是現在龐姝儀出了事兒,現在都不能回王府,不知道多少人盯著洛王妃一舉一動。

    這個時候王妃用她,她知道,不僅僅是用她,也是給那些人看的。

    她願意做王妃手裡的一把刀,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她不願意把自己一輩子都這樣空耗在這裡,不願意成為喬家如跗骨之蟻的踏板。

    仔細回想一遍,自己今日的做法沒有錯處之後,喬錦璋這才喚人進來梳洗。

    而雲染這邊聽了秋禾的稟報,揚揚眉梢,「所以當時喬錦璋是一點也沒給許念慈顏面?」

    「是,喬姑娘言理有據,又擺出側妃的架勢,的確是十分唬人。那許家姑娘不過是色厲內荏,被喬姑娘震懾一番就老實不少。」秋禾道。

    雲染嗤笑一聲,「所以說我才請喬錦璋出面,對付這樣的人,她是有辦法的。」

    「是,王妃慧眼如炬,喬姑娘的確是個人才。」

    雲染就笑了笑,慢慢的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些,「人是挺聰明,只可惜……」

    只可惜命不好。

    秋禾瞧著王妃不太開心,立刻轉移話題說道:「許家慧姑娘在老王妃那裡呆了一個多時辰才離開,這其中董夫人身邊的小丫頭,後來請了許大夫人過去,說了好一會子話,才從老王妃的院子裡出來。」

    「都說了什麼?」雲染問道。

    「商議婚期,董夫人那邊還說,讓許大夫人能請的您給許家慧姑娘添第一抬的嫁妝最好了。」

    雲染面帶譏諷,「第一抬嫁妝?」

    想得還挺美。

    以雲染現在的身份,拿出個寓意好、值錢些的物件,只要價值足夠,做第一抬的嫁妝,打著洛王妃的名頭走在外面的確是一件十分有顏面的事情。

    董家那邊打這個主意,不過想告訴大家,娶進門的媳婦是洛王妃很看重的姐妹,硬生生的往自己身上描金呢。

    秋禾看著王妃譏諷的笑容,就忍不住給董家許家點根蠟。

    「老王妃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羅嬤嬤天擦黑的時候,倒是從後門出去一趟,但是半個時辰就回來了。具體做了什麼奴婢不知道,只怕要問問費總管才成。」

    雲染頷首,「那你去問問。」

    「是。」

    秋禾轉身出去了。

    雲染坐在那裡,打開暖炕上的暗格,拿出司空穆晟寫給她的信。

    雲染吾妻,見信如唔。

    分隔月余,心甚想念,邊關一切順利,勿念……

    司空穆晟的信寫得就跟他的性子一樣,一板一眼的,便是有些思念的話,在他的筆下也多了幾分冷肅矜持。

    雲染看著就忍不住的一笑,伸手摩挲著上面的字跡,其中有段話就是有關今日宴會。

    皇帝派了監軍去邊關,明顯是對司空穆晟不放心。縱然那監軍對司空穆晟造不成多大的威脅,但是肯定會有些掣肘。

    所以,在雲染寫信告訴他老王妃用意,府里要開宴會的時候,司空穆晟就讓雲染大辦。

    辦的越鋪張,越熱鬧越好。

    **

    內宮。

    「一桌宴席一百二十四道菜,京都權貴之家幾乎到齊?」

    「回皇上的話,是。」禁衛跪在地上低頭回道,詳細的把洛王府設宴的情形講了一遍。

    皇帝的面容枯槁中透著青色,一雙陰厲的眸子,在燭光下越發的令人不敢直視。

    「司空穆晟素來謹慎,做事情從不與人把柄。倒是沒想到現在也有些耐不住了,若是沒他的允許,洛王妃是不敢做這個主的。」

    聽著皇帝的話,那禁衛垂著頭,全身緊繃,低聲說了一句,「皇上說的是,只怕洛王認為皇上屬意宣王之子,沒了盼頭,這行事自然不用有所拘束了。」

    「哼!」皇帝鼻子裡哼出一聲,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司空穆齊的性子深沉,連他都看不透,這次這麼大張旗鼓的宴客,也許禁衛說的有道理,不過是看著自己屬意宣王之子,他沒了盼頭,這才恢復了本性?

    在皇帝看來,這樣囂張跋扈,毫不遮掩的司空穆晟才是令人放心的。

    邊關那邊的監軍送回來的消息,也說是司空穆晟不分晝夜巡視邊關,前兩天還跟薛定愕夜裡偶遇開戰。

    論打仗,朝中的確是沒人跟司空穆晟相比。

    有他在,一到邊關北冥就老實了許多。

    司空穆晟也有皇室血脈,宣王之子也好,荊王定王之子也好,沒有哪一個能跟司空穆晟相比。

    若司空穆晟手掌大晉……

    皇帝渾身一凜,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厭惡司空穆晟至極,絕對不會讓他坐在自己曾經做過的皇位上。

    可是又想起宣王最近的行為,再想想司空穆晟臨危受命,為大晉駐守邊關……

    皇帝的神色瞬間有些鐵青,喉頭有些發癢,頓時咳嗽起來。

    展開覆在口邊的帕子,上面猩紅點點,鮮血比上回又多了些。

    大晉的江山,怎麼能落入那些蠢笨無能之人的手裡,九泉之下,他怎麼面對列祖列宗?

    可是……除了宣王之子,就只剩下一個司空穆晟。

    交給司空穆晟?

    皇帝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到,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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