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271:懸樑明志
2023-10-03 20:29:18 作者: 暗香
父女倆大眼瞪小眼,雲染先忍不住笑了,就道:「爹,你別擔心,我想王爺也是一番好意。您想司空穆齊跟他一向不睦,老王妃在府中禮佛避世,王府的事情都是大夫人在把控,她怕是我不知道深淺受委屈,這才交代一二,也算是有誠心。」
「若不是看在他的誠心上,你以為她想見你就能見你嗎?」
雲染看得出她爹不太高興,笑著寬慰幾句,倒是奇異的把自己的擔心不安給壓了下去。
顧鈞和回了自己的院子,只說了一句,「中午留他吃飯。」
還能留一頓飯,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倒也還算可以。
雲染換了衣裳,重新梳了髮髻,這才扶著秋禾的手去了前院的花廳。
這小花廳就是她經常帶著顧繁跟穆逸學習的地方,院中花木扶疏,院子裡丫頭婆子林立,看到她進來,連忙躬身問安。
雲染頷首,這才抬腳進了花廳,就看到司空穆晟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裡,修長健碩的身軀即便是坐著,也給人極大的壓力。
「雲染見過王爺。」雲染輕輕福身一禮,開口說道。
司空穆晟看著一襲鵝黃衫裙的小姑娘,梳了一個偏墜髻,烏黑的髮髻上簪著一朵珠花,耳垂明月璫,行走間裙裾宛若漣漪,半垂著的容顏看不清面容。
「無須多禮,坐吧。」司空穆晟輕咳一聲說道,忽然覺得有些不太自在。
「是。」雲染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也沒抬頭去看司空穆晟,一副乖巧等他問話的樣子。
乍然覺得往日小野貓般的人,忽然如此溫馴,他還真的不太習慣,就看著秋禾揮揮手。
秋禾猶豫一下,看了一眼雲染,這才躬身退了下去。
看著秋禾的行為,司空穆晟眉峰微挑,沒想到短短時日,小姑娘倒是能讓秋禾顧忌她,倒也不是草包美人。
有點意思。
雲染不說話,司空穆晟仿佛跟她較上勁了,也不開口。
諾大的花廳里一片沉寂,越發的壓得心頭忐忑難安。
雲染心裡憤憤,這人真是太可惡,到底是在她家,雲染總不好這麼跟他較勁下去,只得先開了口,「爹爹說,王爺又是吩咐我,不知道是何事?」
司空穆晟看著雲染半垂著的臉終於抬了起來,但是小姑娘還是不看他,硬邦邦詢問的模樣,像是賭氣般。
司空穆晟覺得好笑,放鬆了身軀靠在圈椅上,唇角微勾,開口道:「你我現在是有了婚約的人,無事就不能見面了?」
許是見慣了司空穆晟嚴肅嚴謹的一面,再加上原主記憶中這人暴虐兇殘,雲染下意識的就認為他就是這麼肅穆冷漠的性子。
乍然聽到他幾近調笑的聲調,都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看著雲染驚愕的樣子,司空穆晟也難得見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臉上,出現這樣不可思議的表情,覺得挺有意思。
雲染瞧見司空穆晟面上的笑容,就有些惱羞成怒,這人是故意的吧?
努力板起臉來,一本正經的說道:「王爺有話直說就是,若是無事我便告退了。」
她才不要看他在這裡戲弄人。
瞧著小姑娘真有些生氣了,司空穆晟沒忍住輕笑出聲,換來她怒目一瞪,不由的放緩聲音說道:「的確有事情交代你,倒也不是胡言亂語。」
雲染心裡有些發慌,依舊板著身子坐在那裡,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就是不肯開口了。
司空穆晟無奈,只得說道:「再過不久我就要趕赴邊關,王府那邊若是有人請你過去,除非老王妃出面,其他的一概不用理會。」
雲染一愣,側眸看向司空穆晟,這是告訴她,不用搭理司空穆齊那一家子嗎?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雲染皺眉問道,司空穆齊跟司空穆晟斗得再厲害,至少後宅的女人都沒有擺到明面上來。
雲染怕落人口實。
看著雲染擔憂的神色,司空穆晟就道:「你擔心什麼?」
雲染聞言看著他,就思量一下這才說道:「如今兩家有了姻親,若是大夫人請我過去做客,我不去的話,會不會失禮?畢竟女眷之間的往來,跟你們男人無關。」
司空穆齊意外的看著雲染,沒想到她會想到這些,「你想去?」
雲染看著他,她才不想去!
看到雲染的神色,司空穆齊明白,不想去還要硬撐著去,就是為了不被人挑出錯來。
的確,女人之間的事情,有時候反而會更麻煩,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真是麻煩。」
誰惹來的麻煩,還好意思說!
雲染壓下一口氣,卻還是有幾分不舒服的說道:「小女不似王爺灑脫不羈,不顧世人眼光肆意行事。我是讀書人家的姑娘,不能丟了我顧家的顏面,做事情難免想得多些,王爺若是不高興,小女也是沒辦法。」
司空穆晟:……
這才是他熟悉的那個小姑娘,不是方才那個裝相的。
「那行吧,你若想去就去,不過我提醒你一句,那譚氏可不是好相與的,吃了虧可別哭鼻子。」
雲染氣急,她就長了一副包子相,任人欺負不成?
「左右王爺征戰在外,便是我吃了虧,也不會找你訴委屈,你安心就是。」
司空穆晟:……
這話一出口,雲染就感覺到不對了,立時紅了臉,起身就跑了。
她真是氣昏頭了,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就算是有了婚約,這樣的話也實在是太輕浮了。
司空穆晟也是一怔,看著雲染的背影好半響才回過神來,心頭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隨即又浮上一個念頭,不找他能去找誰?
這一樁從天而降的婚事,將京都震了個底朝天。出了這樣的事情,由皇帝護著,也不會有人去說太子的錯處,頂多認為太子妃有失誤。最令人樂道的是,數年不去東宮一回的洛王,沒想到去一回就撈了個媳婦回來。
再也沒有比這更令人意外的了。
關鍵是,救了一回人,還許給了正妃的位置,那四品官家的女兒,配得上洛王妃的稱號嗎?
一直到皇帝下旨賜婚,這些非議才少了些。但是又有人說,是顧鈞和為女兒力爭來的,是怕將來以他女兒的身份,壓不住府里將來的側妃。
說得好像,馬上就有側妃了一樣。
這些話傳的沸沸揚揚,顧蓁跟焦寶惠、許朝英來的時候氣呼呼的,雲染倒是要反過來安慰她們。不想白素漪、常慈音跟榮希茹也一起來看她,頓時就熱鬧起來。
大家湊在一起圍成圈說話,榮希茹素來是直言直語慣了,對著雲染就說道:「我跟我姐去誠國公府玩,哎喲,那顧書萱說的話那叫一個酸,我的牙都要倒了,虧了嘴裡含著蜜餞呢。」
「你去誠國公府了?」雲染聽到顧書萱的名字抬起頭看她。
「可不是我想去的,還不是我姐姐非要抓著我去。」榮希茹冷哼一聲,「就那個顧書萱說話陰陽怪氣的,要我說那就是嫉妒,嫉妒你嫁得好。」
雲染:……
白素漪看著雲染的神色,輕聲說道:「你也不用擔心,只要王爺一日威風猶在,那些人只有捧著你的份兒,你也是正經的洛王妃,還怕她做什麼。」
「也不能這樣說,還是要小心點,還未過門呢。」焦寶惠急匆匆的說道。
許朝英若有所思的看著雲染,好一會兒擦說道:「說起來倒是真的奇怪,我接到了清惠縣主的帖子。」
提到清惠縣主這幾個字,雲染的心思一下子便揪了起來,轉頭看向她,「清惠縣主?我記得你們跟肅郡王府好像是沒什麼往來。」
「不要說我家,就算是我跟清惠縣主也沒多少交情,頂多就是偶爾宴會上見一面,還未必有機會能說上的話。」
雲染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顧書萱也就罷了,但是這個清惠縣主卻是不得不防,便沉聲說道:「英姐姐,清惠縣主與我之間很是有些不愉快,你還是小心點。」
具體的過節雲染自然不能說,但是嚴肅的神色,便讓人知道這件事情怕是不簡單。
許朝英跟雲染也算是彼此相知一二,看著雲染這樣子,心裡也一下子提了起來,皺眉說道:「這樣啊,那我明白了。」
許朝英一句明白了,又沒有多問,顯然是將雲染的話聽進去了。
這樣乾脆利落的還真是讓其他的人有些意外,榮希茹就道:「那我們可躲不了,怎麼辦?」
雲染哭笑不得,看著榮希茹說道:「你怎麼一樣,你是順安伯府的嫡女,清惠縣主可不敢輕易對你下手。但是英姐姐不一樣,你該知道的。」
榮希茹嘟嘟嘴,「那穆沁嵐怎麼著你了?聽你這樣說好似有深仇大恨一樣。」
白素漪見雲染先前就沒說出口,怕是有難言之隱,也就是希茹這個大大咧咧的看不出來,忙岔開話題說道:「反正大家以後小心點就是,咱們跟雲染來往密切,指不定什麼時候透過咱們對雲染不好。」
一直沒有說話的常慈音看了眾人一眼,忍了忍,還是沒將心裡的話吐出來。
她這樁婚事怕是躲不掉了,而且她跟顧書萱之間的關係也並不融洽,這次跟她成了姻親,有些話反而不好說了,還是私底下跟雲染知會一聲吧。
不過好友成了洛王妃,雖然過程有些危險,但是結果還是美好的,尤其是現在洛王又要出征,等到立功回來,洛王肯定又會水漲船高。
雲染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洛王府,以後不知道多少人巴上來。
就算是四品官之女怎麼了?
往上數一數,她們祖上還是開國功臣呢,縱然是旁支,那也是留著顧家的血。
真要是掄起祖宗來,滿京都里幾個比得上?
雲染留了大家用午飯,得了她們的真心賀喜,雲染這才真的有種飄上雲端的感覺。
臨走前常慈音抓著她去了偏房,低聲說道:「你小心顧書萱,我聽說肅郡王府好像要退了與司空焱的婚事,那顧書萱還未死心。你現在做了洛王妃,指不定又要從你身上下功夫,你可當心。」
「你從哪裡聽說的?」雲染吃了一驚,沒想到常慈音會跟她透露這個消息。
「你也知道,我是要嫁入文昌伯府的,所以知道了一些。」
知道常慈音之前抵抗過這門婚事,現在聽她這樣講,好似認命了一樣,不安的問道:「真的要嫁過去嗎?」
常慈音許是經過了反抗之後,已經想開了,此時淡淡一笑,「家裡把我們嬌養長大,可不就是為了嫁人這一刻嗎?也沒什麼想開想不開的,反正嫁誰都是嫁。」
這話裡帶著幾分淒涼,雲染下意識的握住了她的手,「慈音,你……」
「瞧你,我都沒傷心,你倒是要替我哭出來了。」常慈音促狹一笑,「你放心,我既然想明白了,就不會委屈自己了,我日後自然會讓自己過得舒舒服服的。」
婚姻大事,自然不是輕易能隨便改變的。原本靖國公府想要通過文昌伯跟誠國公搭上話,再加上兩家之間有些齟齬,常慈音就成了那個犧牲品。
但是現在司空穆齊已經落入下風,按理說靖國公府實在是沒必要巴著文昌伯府,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婚事依舊要進行。
送走了常慈音她們,雲染這才回了自己的房間喘口氣,想著這一天的事情,慢慢的陷入沉思。
事情發展到今天,說實話她自己也是始料未及。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嫁給她曾經避之不及的人。
原主記憶中的洛王,實在是太殘暴,下意識的就令人感到懼怕,意圖要躲避。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穆逸的關係,好像除了一開始的時候,後來自己對司空穆晟就漸漸的沒有了原本的那種懼怕。
現在他們成了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那種感覺還真是有些仿若在夢中。
那可是將來要登上那個位置的男人。
又想起顧書萱的不安分,穆沁嵐的小動作,還有那個龐姝儀……這次因為東宮的意外,自己成了洛王妃,那麼另一個孫芸呢?
到現在也沒聽說孫芸那邊的事情,難道她真的要嫁給救她的那個侍衛不成?
只怕是恆安侯府不會同意的。
那麼,孫芸要進東宮?
還有郭雲蕎,她可是一直心心念念要進東宮的人,現在除了這個意外,不知道她還能不能順心如願的入東宮。
躺在大榻上,枕著軟枕,雲染也不清楚前路如何。
尤其是洛王府那一家子,只要想想將來有可能跟司空焱一個屋檐下生活,她就就渾身不自在。
畢竟,他與她曾經是有過婚約的。
而且,顧書萱的仇還未報……
日子好像一下子偏離軌道,而她現在還沒有能力拽回來,只能跟著踉蹌的往前走。
又過兩日,洛王出征的旨意正式下達,五日後出發,時間緊迫。
明知道他會大勝而回,但是當這個男人冠上自己夫君這個名頭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的擔心起來。
臨走之前,司空穆晟見了顧鈞和一面,將穆逸託付給了他。
穆逸想跟著去北疆,但是這回司空穆晟沒有答應,只是對著他說道:「你現在應該讀書識字明理,在家勤練武藝,將來總有你去的時候。」
穆逸眼睛紅紅的跑到雲染這裡來哭,雲染小聲勸了幾句,穆逸就道:「雲姐姐,我爹爹只要到了戰場上,就不顧自己的安危,以前有我的時候還知道收斂些,現在我不跟著去,只怕是連個擔憂都沒了,我真的怕。」
雲染愣了一下,看著穆逸,沒想到這孩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輕輕說道:「你放心,你爹爹是個大英雄,不會衝動的。」
「誰說的,那一年薛定愕殺了爹爹的貼身護衛,爹爹單槍匹馬追殺他千里,你說他能讓人放心嗎?」穆逸很憂愁的說道。
「是嗎?」雲染驚呆了,沒想到司空穆晟居然還有這麼威武霸氣的時候。
「雲姐姐,你去勸勸我爹吧,他一準聽你的話。」
「胡說!」雲染紅了臉,「王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會聽夫人之言?行了,你也別擔心了,好好讀書上進才是。」
穆逸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雲姐姐怎麼不善解人意,他就是想讓她跟他爹爹寫封信而已。
就算是定了名分,可是外面覬覦他爹的女人還是很多的。北疆的女子可不是京都的閨秀那麼內斂,那是會緊追不放的。
雲姐姐一點危機感都沒有,真是愁死人了。
不過,看著雲姐姐眼中的崇慕,想來也被他爹爹的英姿所傾倒吧?
千里追殺他也沒親眼所見,是聽董先生說的,他就覺得爹爹好厲害。
雲姐姐也一定是這麼想的。
顧鈞和是不太想收下穆逸的,畢竟還有洛王府在,他們實在是不該伸著個手。但是司空穆晟直言穆逸跟顧繁一起上下學,送回王府去怕耽擱了學業,鄭重的託付給他,他還真是不願意耽擱一個孩子的前程。
顧鈞和雖然答應了,但是還是有點不開心。
大軍出發那天,是個明媚的好天氣,萬里無雲的天空,湛藍湛藍的。
雲染深閨女子,看不到他颯爽的英姿,帶領著他的將士奔赴戰場,不能為他煮酒踐行,從今天起心裡多了一個要去牽掛的人。
畢竟是她的未婚夫不是嗎?
***
薛定愕領十萬精兵陳兵關外,來勢洶洶,派兵四處擾襲邊關。司空穆齊率軍與之對抗,卻被薛定愕聲東擊西打了個伏擊戰,損兵折將,士氣大跌,龜縮關內,再也不敢輕易出兵。
邊關的軍報如雪花般飛往京都,明明是熾熱的夏季,卻令人感覺到嚴冬的陰寒。
如果等到司空穆晟抵達邊關接管兵權,司空穆齊無疑會以代罪之身回京,等候皇上的裁決。
他背負著皇上的希望出去,怎麼能這麼丟人現眼的回來。丟了自己的人也就算了,但是皇上的顏面比他的命更重要。
就在肅郡王府蠢蠢欲動欲要退婚的時候,傳來司空穆齊大捷的好消息。只是為了伏擊薛定愕,司空穆齊以自身為誘餌設伏,成功絞殺上萬敵軍,但是司空穆齊在這一役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據傳聞身受數刀,生死不明。
雲染乍然聽聞,腦海中就響起了幾個字,置於死地而後生。
司空穆齊不這麼拼一次,他回京之後,怕是要面對皇帝的怒火。
但是他玩命打了這麼一仗,不敢說有功,至少是功過相抵了。
哎,這人真的是豁的出去啊。
難怪之前司空穆晟前來告知她,洛王府那邊的宴請能推則推。是不是在出征之前,他就聊到了司空穆齊會有這一招?
戰報傳回京都,帝大喜,命太醫親赴邊關,將司空穆齊帶回京都養傷。
與此同時,肅郡王妃跟譚氏又熱絡上了,兩家走動的十分勤快,好似之前肅郡王府意圖悔婚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一樣。
蔣氏在屋子裡抱著孩子輕聲的哄著,聽著青羅說完,嗤笑一聲,望著兒子漸漸睡沉的面容,輕聲說道:「王爺戴罪立功回來,這些人的嘴臉都變了,真是可惜,要是這門婚事退了之後,王爺再傳來好消息就好了。」
那清惠縣主她見過一面,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人,以大公子的性子,娶了這麼個媳婦進門,這日子還不定怎麼熱鬧呢。
唯一讓她想不到的是,顧姑娘居然會坐上洛王妃的位置。
每每想起此事,她都覺得這真是天意不成?若是顧姑娘進了這洛王府,她們娘三的日子倒是不用怕了,至少以顧姑娘恩怨分明的性子來看,只要她不招惹她,她才不會閒的無事來算計她們。
只是……蔣姨娘笑了笑,大夫人那邊怕是要不安生了。
那天府里得了消息,顧姑娘要變成洛王妃的時候,她親眼看到大公子吃驚失意的神色。
呵呵,要是清惠縣主知道自己的夫君心裡喜歡的是另外一個女子,以她的傲氣,怎麼能咽的下這口氣。就算是咽的下,但是萬一大公子流露出一點的蛛絲馬跡,呵呵。
這是進入王府之後,蔣姨娘第一次真真切切的鬆了口氣。
要不要給顧姑娘送個信呢?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她還樂不樂意跟自己往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想來想去,蔣姨娘還是不願意冒這個險,把此事壓了下來。
「姨娘。」
「運哥兒?你怎麼來了?」蔣姨娘看著大兒子進來,連忙小心翼翼的放下睡著的小兒子,拿過帕子給他擦額頭上的汗珠。
司空運昂起頭任由他娘給他擦臉,高興地說道:「我聽說再有幾日爹爹就要回京了,姨娘,是真的嗎?」
「是要回京的,但是不知道還有多久。你好好的在學堂讀書,等你爹爹回來考你,別答不上來丟人才好。」蔣姨娘連忙叮囑兒子。
「姨娘。」司空運上前一步,靠著姨娘低聲說道:「我來的時候,繞過正院,聽到大夫人正在訓斥大哥。」
蔣姨娘聞言一愣,忙問道:「真的?可知道為什麼?」
「我沒敢上前打聽。」司空運道,大夫人那邊的人都機靈得很,他不敢給姨娘添麻煩。被大夫人捉住把柄,姨娘就要受罪了。
蔣姨娘拍拍兒子的肩膀,「行了,姨娘知道了。後院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先去吃點東西,然後中午在姨娘這裡歇一歇,下午再去學堂。」
司空運高興地答應了。
打發了兒子,蔣姨娘就把青羅叫來,「去打聽打聽怎麼回事。」
蔣姨娘最近的心思很活泛,她跟大夫人水火不容,就算是生了兩個兒子,那也還是妾。
而且,正因為有了兩個兒子,大夫人現在待她更是如眼中釘,想要安安穩穩的在這王府待下去,一定要找個同盟才好。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她的乞求,居然讓顧姑娘做了洛王妃。
這消息好壞參半,壞的是自家男人跟洛王不對付,好的是自己跟顧姑娘也算是老相識,有幾分交情。
現在大夫人跟自己兒子起了摩擦,她自然是樂意見到的。
很快的素羅就回來了,反手落下帘子,低聲說道:「姨娘,奴婢打聽到了,是因為清惠縣主的事情。」
蔣姨娘眉峰一挑,神色帶著幾個不屑,慢慢悠悠的說道:「必然是大少爺想要退婚,大夫人不同意。」
「姨娘被您猜中了,您怎麼能猜到的?」素羅好奇地問道。
「大少爺雖然有的時候性子有些軟,但是到底是個男人。肅郡王府做的那些事情,呵呵,還真是上不得台面。那個男人被岳家這樣對待能咽的下氣?也就是大夫人只看到了肅郡王府的地位,卻顧不上自己兒子的心情了。」
可不是要吵起來嗎?
蔣姨娘甚至於都能想到大夫人會怎麼說,這麼好的婚事打著燈籠也難找,你父親現在情況艱難,正需要有力的岳家幫襯。
清惠縣主對你還是很好的,肅郡王府的事情她一個小姑娘能管嗎?
娘一心為你好,還會害你不成?
你現在不懂,將來就會明白,一個好的岳家對你的助力有多大。
想到這裡,蔣姨娘臉上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了。
她也願意給自己的兒子尋一門有力的婚事作臂膀,可是一個妾生子……
蔣姨娘對著素羅揮揮手,素羅彎腰退了下去,屋子裡又陷入沉靜。
蔣姨娘想著,自己在這裡笑話大夫人,何嘗不是自己也羨慕大夫人,至少她能做到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如此一來,蔣姨娘反而更加迫切的希望入住洛王府的人是顧姑娘。
這樣一來,大夫人只顧著跟顧姑娘較勁,她這邊就會鬆緩下來,有利於她慢慢籌謀。
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沒過多久,司空穆齊回京。
聽聞進京之後家門都沒入,直接進宮長跪宮門請罪。
雲染的了這個消息,心裡忍不住嘆口氣,司空穆齊也真是能屈能伸,算個人物。
秋禾小心翼翼的查看姑娘的神色,低聲說道:「姑娘,司空大人一回來,王府那邊怕是就會有動靜了,您有什麼打算?」
雲染聞言看著秋禾,眨眨眼睛,故作無奈的說道:「我能有什麼打算?只能看人家怎麼辦了。」
秋禾擔心的是大夫人送帖子請她去王府,給她難看。
但是雲染卻知道,以大夫人的性子,她寧肯帖子都不給她送,打她的臉!
自打司空穆晟走後,雲染就過起了閉門不出的日子,她現在風頭太盛,壓一壓才好。
許氏也是這個意思,就常讓顧蓁過來陪她。舅舅那邊舅母也讓焦寶惠過來再加上有顧繁跟穆逸,雲染還真是不寂寞,每日子倒是忙得不得了。
畢竟,她還要主持家裡的中饋,照顧兩個孩子,還有幾間鋪子要打理,時不時的還要招待上門的姐姐妹妹與一二好友。
等到司空穆齊回京的消息傳來,雲染算算日子,這才察覺司空穆晟走了已經快一個月了。
嗯,這人一走無音訊,連封信都沒有。
這樣的行為,倒是真跟他的性子十分的吻合。
不過,秋禾送來的消息顯然與雲染想的不一樣,「王爺一到邊關,薛定愕就立刻出兵,司空大人才到京城,王爺那邊已經打了幾仗了。」
雲染微楞,她沒想到這些,畢竟就算是原主的記憶,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聽來的,有關司空穆晟在前線的消息就更好了。
「是嗎?」雲染心裡想不出來是個什麼滋味,畢竟戰場上刀槍無眼,明知道他最後平安歸來,可還是忍不住的擔心。
秋禾看著雲染的反應,眼珠一轉,笑著狀似不經意的說道:「姑娘要不要給王爺寫封信,過兩日正好府里那邊有人要去邊關,正好捎帶去。」
「……」雲染一時無語,但是心裡卻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
看著雲染猶豫,秋禾又道:「姑娘不用擔心,咱們送去的信件,跟公文不是一路。」
聽著秋禾的意思,好像這邊時常會給司空穆晟送信,但是跟朝廷那邊毫無瓜葛。
有專屬的信道,的確是司空穆晟會做出來的事情。
「我想想。」雲染到沒有一口拒絕。
秋禾也不敢多說,生怕姑娘惱羞成怒,笑著退了下去。
雲染坐在書房裡,看著鋪好的紙,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寫什麼。
他們雖然已經是有了婚約,但是彼此之間也並不算是了解,真要寫信,反而不知道如何下筆了。
頗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雲染最後還是將筆放下,心情頗為複雜,坐在圈椅上,透過窗子看著外面花團錦簇,漸漸失笑,沒想到她的性子,居然也會有這樣躊躇忐忑的時候。
上輩子活在繼母的陰影下,養成了她做事謹慎,感情內斂的性子。現在讓她對一個說不上陌生,但是也不是論不上理解的未婚夫寫信,她著實不知道如何下筆。
在秋禾失望的眼神中,雲染淡定的收回自己的視線,就這樣吧。
讓雲染頗感吃驚的是,她沒送出信去,卻在第二日收到了司空穆晟的信。
秋禾臉上的歡喜,簡直能溢出來,顯然是她也沒想到王爺居然會寫信回來。
輕飄飄的信封落在掌心,雲染看著秋禾倒退出去的身影,臉上濃濃的笑意,一時間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不就一封信嘛。
定定心神,雲染打開信,低頭望去,入眼便是見信如唔幾個字,微燙的臉頰漸漸發紅,這一刻才有了種真實的感覺。
這是司空穆晟的信!
信只有薄薄的一張,簡單的說了一下到達邊關的情況,衣食住行,還寫道跟薛定愕交鋒三回,互有勝敗。又道軍務繁忙,無暇他顧。
所以這是解釋到了邊關這麼久才寫信的緣由嗎?
這個詭異的念頭一浮上來,雲染就怔住了。
以司空穆晟的性子,怎麼可能會無聊到跟一個女人解釋這些,她一定是想多了。
有了來信,雲染再寫回信好像就不那麼突兀了。
再次坐在書桌前,雲染就有種有東西可寫的狀態。
交代一下穆逸的日常,每日三更起床習武,按時去學堂上課,把他兒子的情況寫得很清楚。畢竟司空穆晟信中雖然沒有直白的問,但是還是提及了幾句,讓她督促他的學業。
而後又想起前兩天收到的蔣姨娘的信,捉摸一下,又加了一句司空焱跟穆沁嵐婚事塵埃落定的,婚禮大概會在明年初云云。
鬼使神差的寫上這一句,雲染又覺得有些不妥。好似她是他的眼線似的,猶豫一下,雲染看著自己前面寫的那麼多,要重新寫又不願意。
最後想想,算了,就這一句其實也不算什麼吧?
***
軍帳外馬聲嘶鳴,腳步匆匆。
帳內氣氛嚴肅,各軍首領齊聚於此,司空穆晟坐在上首,側面懸掛著一章諾大的牛皮邊關輿圖,緊皺著眉峰,顯然是心情不太美妙。
「王爺,昨晚一戰,勝負各半,薛定愕那廝早有預謀,若不是王爺及時發現,後果不堪設想。這樣的結果,想來薛定愕也沒有想到,畢竟為了這一戰,他可是籌謀多時。」
「董先生說的是,王爺,接下來怎麼打?」
大家心裡憋了口氣,之前跟著司空穆齊被薛定愕壓在頭上就很不爽,現在好不容易盼來了王爺,自然香揚眉吐氣,好好地揍他一頓。
司空穆晟抬起頭掃了眾人一眼,那冷峻無雙的氣勢頓時鋪散開來,如刀鋒般銳利的眸子落在眾人身上,大帳里瞬間安靜下來。
司空穆晟站起身,指著輿圖上的幾個地方說道:「薛定愕這幾日從這裡一路打過來,你們就沒發現有什麼不對?」
眾人一愣,只顧著出口氣了,說實話他們還真的沒仔細研究過。
眾人順著司空穆晟手中的筆桿望過去,大家的神色都不太好,顯然已經發生問題所在。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司空穆晟掃了眾人一眼,看的他們都縮起了脖子,道:「都回去好好想想!」
大家如蒙大赦魚貫出了大帳。
就在這個時候,宋方急匆匆的而來,瞧著大家萎靡的背影,嘖嘖兩聲,必然是又被王爺凶了。
「屬下參見王爺,京都的信到了。」宋方呈上手中的信函,最上面的就是顧姑娘的,王爺一定會高興的吧?
宋方將信件遞上去之後,彎腰退下,出了大帳這才覺得緩了口氣,王爺的臉色真的是難看極了。
不過這也不怪王爺,司空穆齊留下這麼個爛攤子,自然是讓人惱火。
宋方還沒等多喘幾口氣,就被董傳章那邊的侍衛給請走了,說是想要請教一下京都的形勢。
大帳里,司空穆晟手裡捏著的正是雲染的那封信。
這封信寫得很是詳細,大多是交代穆逸的情況,而且筆墨之間端正嚴肅,像是在交代什麼大事一樣的嚴謹。
董傳章來的時候,還以為王爺的心情會好一點,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王爺的心情更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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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染自然不知道邊關的事情,那封信送走之後,她就覺得自己已經禮貌的回了信,這就足夠了。
而且,現在京都正因為孫芸的事情鬧騰起來。
那日在太子府跟她一起掉入水中的孫芸,因為是被侍衛救起來的,所以她的歸宿也就成了大家矚目的焦點。
雲染這邊是洛王英雄救美,但是孫芸那邊卻是太子府的一位侍衛。
難不成真的讓恆安侯府的姑娘去嫁給一個侍衛不成?
太子府這次要納新人的事情眾所周知,所以現在恆安侯府就找上了太子府,想要個交代。
最近的消息是,孫芸昨晚上懸樑了,但是沒成功被自己的貼身侍女發現,救了下來。
雲染得了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想起了上輩子原主一輩子青燈古佛。這輩子換成了孫芸,她只是恆安侯府的庶出姑娘,恆安侯府為她出頭,一來是侯府的顏面,二來也是想利用這件事情將她送進東宮謀利。
可是,孫芸畢竟是侍衛救下的,就算是太子真的許她進了東宮,將來的日子如何也不好說。
想起太子妃喬氏,雲染就心裡厭惡極了,總覺得那日的事情絕對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