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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1:08:35 作者: 裴不知
對大多數人來說,即使他已經身處谷底,所處的高度也依然令常人難以企及。
那些沒有教養的人再怎麼惡意嘲弄他的腿他的傷,也只敢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躲在暗處。
當著施臨卿的面,他們依然要諂媚討好,曲意逢迎。
對隋風來說,也是這樣的。
他一刻也沒有忘記過,他和施臨卿是因為那場荒唐的聯姻才被短暫綁定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顧曼紜想要找一個根本配不上施臨卿的人來折辱他,如果不是何家人為了金錢權勢還有何安怡的病把他推出去,他可能連結識施臨卿的資格都沒有。
即使有幸結識,得到了施臨卿的照顧和指點,見識過施臨卿的溫柔和脆弱,隋風也始終很清楚,他和施臨卿幾乎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費盡心思想要得到的,在施臨卿眼裡可能就像螞蟻一樣,渺小到根本不值一提。
他機關算盡想要毀掉的,在施臨卿眼裡可能就像垃圾一樣,看一眼都是浪費時間。
最開始察覺到施臨卿對他表露出好感的時候,隋風既忐忑,又得意。
忐忑的是怕自己應付不來,得意的是施臨卿這樣優秀的、高高在上的人,居然也會青睞於他。
可隨著他和施臨卿的接觸越來越多,漸漸意識到自己似乎也被撥亂了心弦的時候,隋風心裡只有忐忑日甚一日,那點得意卻早就消失不見了。
他根本得意不起來了。
施臨卿會看中他什麼?
看中他性格溫順,還是看中他長得還算不錯?
總不能是看中他吃飯吃得香,睡覺睡得死吧?
他根本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值得施臨卿喜歡的地方。
即使有那麼一點點,也不足以讓對方喜歡他很久。
被他人愛使人自信,愛他人卻又難免會使人自卑。
隋風走了。
施臨卿靜靜地看著他猶疑不決地離開,始終紋絲不動地坐在原處。
沒有人知道,他正死死咬著自己的牙,生怕稍微一松,就會無法自控地開口挽留對方。
那太不體面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逼迫隋風。
想拿下一個大項目,都需要提前數月甚至數年做好周全的準備,世上哪有那麼多一蹴而就的好事?
更何況隋風不是什麼冷冰冰的項目,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些心照不宣的曖昧不是假的,不是他的幻想,所以他知道隋風對自己並不排斥,這就夠了。
是他太心急,太魯莽,連一個浪漫的告白場合都沒有準備,就這樣突兀地開了口。
這不是表白,是打擾,是冒犯,是不合時宜。
隋風不置一詞的反應才是對的。
如果就這樣輕易地相信並接受,他都要替隋風委屈。
道理他都明白,但……
他還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心臟一陣刺痛。
施臨卿僵坐在原地,表情很空。
突然,門又「吱呀」一聲開了。
施臨卿的眼中猛地綻出了光芒。
是隋風!
他後悔了?
決定接受他?
還是……決定跟他把話說清楚,從此再不來往?
想到這裡,施臨卿就又冷靜了下來。
他明明已經心如擂鼓,卻還要故作鎮定,平靜地問:「怎麼了?」
隋風蹭進門,堅定地一步一步朝他的方向走來。
咚、咚——
他每往前走一步,施臨卿的心臟就要劇烈地震顫一下。
直到他走到施臨卿的面前,伸出手——
施臨卿的指甲深深陷進了自己的掌心。
然後眼睜睜看著他拿起了桌上的杯子。
隋風不太好意思地沖他一笑:「剛剛忘記把牛奶杯子拿走了,我拿去廚房洗一下。」
施臨卿:「……」
他壓下舌尖的苦澀,冷酷地點了點頭。
隋風拿著杯子出了書房,又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確認施臨卿狀況還好,他的內疚感就稍稍減輕了一些。
入夜,向來睡眠質量絕佳的隋風難得失眠,裹著空調被在床上滾來滾去,卻怎麼也睡不著。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一件一件地回想著。
但無論想什麼,腦子裡揮之不去的都只有施臨卿的臉。
施臨卿護著他,冷著臉說:「他是我的未婚夫。」
施臨卿摸他的臉,說:「我喜歡你這樣的。」
施臨卿一臉平靜地目送他離開,可他分明能感受到對方周身縈繞著的難過。
隋風扯住被子,一把蒙住腦袋,把自己悶在被窩裡低聲宣洩:「煩死了!」
話音剛落,窗外突然「轟隆」一聲,緊接著是吵鬧的嘩啦聲,頓時大雨傾盆。
隋風一僵。
難道是老天也看不慣他這個只享受曖昧卻不願負責的渣男,準備打雷來劈他?
這個想法只一閃而過,他就瞬間反應了過來,記起上個雷雨夜,還有在他懷裡抖如篩糠、冷汗淋漓的施臨卿。
隋風立刻從床上跳下來,再也顧不上別的,穿上拖鞋就往施臨卿的臥室跑。
一片漆黑的房間裡,床上鼓起了一個小山包,施臨卿果然又躲在裡面。
隋風掀開被子鑽進去,緊緊抱住了他,一回生二回熟地拍著他的背安撫:「沒事了,沒事了,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