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媽,我想爸爸(七更)
2023-10-03 19:29:06 作者: 凹凸蠻
第141章 媽,我想爸爸(七更)
作者:
霍南曄出現了很嚴重的耳鳴,對方明明張著嘴在說什麼,然而他卻是一個字都聽不到。
腦袋裡嗡嗡嗡的好像飛著千萬隻蜜蜂,他伸手捏了捏鼻樑。
林琛倒上一杯溫水遞上前,「要不要喝一點?」
霍南曄擺了擺手,「我爸走了嗎?」
林琛點頭,「今早的飛機,應該已經離開了。」
「他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現在你打算怎麼做?乖乖聽他的話回去,還是繼續留在這裡跟他對著幹?」
霍南曄睜開眼,瞳孔有些渙散,他很努力的才對焦上男人的眉眼,笑了笑,「你說我該怎麼做?」
林琛沉默了片刻,這是一個要命的題,無論怎麼做,好像都得落得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霍南曄又一次閉上眼,聲音里都是憔悴,「我再睡會兒。」
「嗯,你睡吧,我出去轉轉,看看要不要給你買點粥回來。」
病房恢復安靜。
霍南曄卻是再也無法入眠了。
他睜開眼有些無助的望著天花板,眼中的希望一點一點的變成了絕望,那個被放在心上二十年的孩子,那個從蹣跚學步就與眾不同的孩子,那個長的像饅頭一樣又白又胖的孩子……他失去了。
失去了!
霍南曄閉上眼,身體在被子裡抑制不住的顫抖著。
「叮……叮……」手機鈴聲突兀的在病房裡響起。
霍南曄瞥了一眼,卻是沒有接聽。
手機再次鬧騰起來,誓有對方不接聽便會一直打的陣勢。
霍南曄被吵得頭疼,按下接聽,「你想說什麼?」
「你對小瑾做了什麼?」裴亦庭開門見山的問。
霍南曄沒有理會他的質問,準備掛斷通訊。
「小瑾差點就死了,現在還在醫院裡搶救,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霍南曄噌的一聲從床上坐起來,卻又是天旋地轉的躺了回去,他很暈,像是抓不住手機了,他緊緊的扣著這個冰冰冷冷的機器,聲音喑啞,「你剛剛說什麼?」
「醫生說她這種情況是被刺激到心肌梗塞了,就差一步,如果她母親晚幾分鐘回去,她就死了。」
霍南曄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扯掉手背上的針頭,踉蹌著站了起來,「她在哪家醫院?」
「霍總不是無所不能嗎?有本事你就查一查。」裴亦庭掛了電話。
霍南曄往前走了一步,也只是一小步,身體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他痛恨自己這具沒用的身體。
林琛去而復返,剛一推開門就見到趴在地上急喘氣的傢伙,忙道,「你這是又鬧哪一出?」
「小小出事了,我要去找她,你幫我查查她在哪家醫院。」
林琛將他扶起來,卻是沒有動作。
霍南曄吼道,「你聽見沒有?」
林琛將手裡的粥碗放在桌上,語氣冷冽,「霍南曄你自己看看你現在這副德行,就算我給你查出來了,你就這麼爬著過去嗎?」
霍南曄語塞。
「你連這個病房都出不去,你想怎麼去看她?更何況出了這些事,你覺得你過去不是更刺激她?」
「你都知道了?」霍南曄聽出了他言語中的疏漏。
林琛點頭,「是,我都知道了,可是我不會告訴你她在哪裡,更不會讓你再去見她。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吧,好不好?」
霍南曄重複著想要從床上站起來,連續幾天的高燒已經把他燒的心力交瘁,現在甭說站起來,保持清醒都是因為吊著這口氣,一旦這口氣鬆了,他怕是會當場昏厥過去。
林琛打開粥碗,「喝點東西吧,補補氣也好。」
「她的病嚴重嗎?」霍南曄問,問的小心翼翼。
林琛回答,「有醫生,她還死不了。」
「沒事了嗎?」
林琛斜睨他一眼,「她身邊還有裴亦庭,有的是好醫生搶著治療,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霍南曄躺回床上,眼前的景物像被放大又放大最後全部糊掉的圖片,他咧開嘴笑了出來。
林琛有些害怕他這種笑容,像是臨死前的那種釋懷,像是得到解脫後的那種淡然。
他怕極了。
黑暗,如期而至。
連北瑾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陽光明媚,夢裡春意盎然。
夢裡,有歡聲笑語。
「爸爸。」
「誒。」連振江高高的將她的小身子拋向了天空,又用自己寬厚的手掌將她穩穩的接住。
「爸爸。」女孩子的聲音甜美又歡喜。
「誒。」連振江牽著她的小手走在青青草原里,一望無際的翠綠是那麼的賞心悅目。
「爸爸。」連北瑾摘了一朵花插在他的耳邊。
「誒。」連振江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將她背了起來。
「爸爸……爸爸……爸爸……」
連北瑾睜開了眼,入目的是一覽無遺的蒼白,而那個會回答她的人不在這裡。
「小瑾,你終於醒了。」裴亦庭坐在沙發上處理著公事,一聽見病床方向的聲音,即刻走了過來。
連北瑾機械式的轉動著腦袋,有些糊塗的看著眼前人,她這是在醫院?
裴亦庭溫柔的握了握她的手,「你突然生病把你媽你哥哥嚇壞了。」
「我、我這是、這是怎麼了?」連北瑾啞著嗓子。
裴亦庭莞爾,「不過現在沒事了,小瑾慢慢恢復過來就會健康了。」
連北瑾還有些虛弱,只是清醒了幾分鐘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裴亦庭坐在病床前,輕輕的撩了撩她散落的頭髮,蒼白的臉色終於有了一點點血色,只是大病初癒,依舊有一種病態的虛弱。
連北瑾睡了過去,她站在一個空空無物的大門前,陽光從門外折射進來,刺得她眼睛有點疼。
她下意識的閉著眼,等待適應了光線之後,她慢慢的走了過去。
人的好奇心就是這樣奇怪,明明有些害怕,但又執著的想要走過去一探究竟。
她的手推開了這扇虛敞的門,門裡有音樂聲。
一個男人背對著她坐在鋼琴前,十指纖纖的彈奏著美妙的音樂。
「小小。」霍南曄轉過身,兩兩四目相接。
連北瑾驚慌失措的往後退,她不能靠過去,理智占據著她的大腦,她不能再過去了。
「小小。」男人站起來,更是朝著她走過來。
「你不要過來。」連北瑾吼道。
霍南曄莞爾,「小小。」
「你不要再叫我了,你不要再叫我了。」她麻木著往後退。
霍南曄止步了,依然笑容滿面,「小小。」
連北瑾痛苦的捂住自己的頭,「二哥,你走,你走。」
「好,我走。」霍南曄放下了自己伸出去的手,臉上還是笑容依舊,仿佛他要把自己最溫柔的一面留給她那般,笑的特別的燦爛。
屋子裡又空了。
連北瑾精疲力竭的坐在地上,雙手無助的抱著膝蓋,空蕩蕩的房間裡,讓她恐懼,讓她瑟瑟發抖。
夜晚的星光,閃閃爍爍。
秋雨一場接著一場,連綿不絕。
酒吧里,音樂聲震耳欲聾,四周鶯鶯燕燕數不勝數。
霍南曄放下酒杯,又倒滿,隨後拿起一口飲盡,最後卻是意猶未盡的索性拿起酒瓶狼吞虎咽的灌著自己。
瘋狂的夜市生活,奢靡的醉生夢死,當真可以麻痹一個人的所有傷口。
林琛氣喘吁吁的站在酒吧大堂里,流光溢彩的燈光忽閃忽爍,他終於在茫茫人海中把那個偷跑出醫院的男人給找到了。
「你來了?」霍南曄放下酒瓶,笑了笑。
林琛面色一沉,不敢置信的看著桌子上凌亂的酒瓶,詫異道,「你不要命了?」
霍南曄似乎很有興致,又開了一瓶紅酒,紅的白的洋的,兌著喝。
他顫巍巍的替對方倒了一杯,道,「喝一點。」
「你就這麼作賤你自己?」林琛忍無可忍的拿下他的酒瓶。
霍南曄眼疾手快的搶了回來,抬手制止他繼續搶的動作,漠然道,「請允許我醉一場。」
林琛如鯁在喉,坐在他對側,「連北瑾今天已經醒了,你不用擔心了,現在可以放下酒瓶了嗎?」
「好。」霍南曄放下了酒瓶。
「南曄,她以後會生活的很好的,咱們也努力的為自己好好活著好不好?」
「好。」他的回答毫不拖泥帶水。
林琛不免有些擔心,「你說真的?」
霍南曄勾唇一笑,笑著笑著又哭了,哭著哭著又笑了,他道,「是真的,她幸福就好。」
林琛心裡一陣酸楚,不知為何,有些難受。
霍南曄手指頭摩挲著瓶口,最終還是拿了起來,仰頭一口一口的灌著自己,酒紅色的液體順著唇角濕透了衣領,他眼中好像有液體在閃爍,一眨眼,濕了眼眶。
沒有人知道你在我心裡的分量,也沒有人稀罕你在我心裡的分量。
這樣也好,靜悄悄的把你藏了進來,又靜悄悄的把你放了出去。
「南曄,別喝了。」林琛搶過了他的瓶子,忍不下心,「我們回醫院好不好?」
霍南曄坐在沙發上,目光灼灼,「她有句話說的沒錯,當一個人不同意我們的時候,可能是那個人的問題,可是當一群人都反對的時候,可能就是我們的問題了。」
「南曄,你們不是不適合,而是不能了。」
「林琛,我這裡痛。」霍南曄一手抓住桌邊,一手抵在心口位置。
林琛點頭,「我知道。」
「我曾經拼了命想要得到的丫頭,現在拼了命的想要把她丟掉,可是我仔細想了想,怎麼做才能把她丟掉呢?」
林琛神色一凜,扣住他的手,「你想做什麼?你別做糊塗事。」
霍南曄笑靨如花,「糊塗事嗎?怎麼做?把這裡戳一個洞?哈哈哈,我霍南曄還不是那種尋死覓活的無能之輩。」
林琛輕喘一口氣,「你知道就好。」
霍南曄繼續笑,「我原本還想救救它,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林琛皺眉,總覺得他話裡有話,不安感在加劇,似乎他忽略了什麼致命的問題。
霍南曄抓起酒瓶,再一次的灌醉自己。
我只有為了你,才想要活著!
林琛受不了這男人了,估計再這樣灌下去,不得病死也得醉死。
霍南曄發覺到自己手裡酒瓶被搶走,身體本能的想要搶回來,卻是剛一動,頓時失去平衡的摔倒在沙發下面,噼里啪啦的把桌上的一堆酒瓶摔了下來。
林琛忍不住的想要謾罵一聲,蹲下身子準備將他撈起來。
「別、別動。」霍南曄的聲音有些顫抖,整個人弓在地上,粗重的喘息聲從漆黑的沙發下傳來。
林琛皺了皺眉,「你又想搞什麼?南曄,別作賤自己了好不好?以前那個意氣風發、氣宇軒昂的霍南曄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頹廢又自閉的男人了?」
霍南曄撐著桌邊坐起來,蒼白的臉上掛著顆顆汗珠,他嘴角上揚,似乎是在笑,卻是笑的比哭還難看,仿佛眼裡有說不出來的哀傷憂愁以及困境。
林琛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這樣的一雙眼裡他看不到希望,陰霾的眼闊四周散開的都是無助的絕境。
霍南曄腦袋搭在沙發墊上,聲音忽輕忽重,「幾點了?」
林琛看了看時間,「快十二點了。」
「原來還是今天。」
林琛聽著他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席話,眉頭擰的更緊了,也不再顧忌什麼,強勢霸道的將他拽了起來,「回醫院。」
「好。」霍南曄踉蹌一步,腳步有些發虛,大概是真的喝醉了,他走的搖搖晃晃,好幾次都被台階絆倒。
夜色加深,晚風習習。
醫院前的梧桐樹樹葉已經漸漸泛黃,風一吹,簌簌作響。
連母在沙發上打著瞌睡,虛敞開的窗戶被風吹得嘩嘩響,她一個驚悸醒了過來。
病房裡卻是空空無人。
連母慌亂的爬了起來,打開屋子裡的燈光,披上外套著急著出了門。
她不能大聲喧譁,只得來來回回的在樓道上無助的尋找著連北瑾。
「媽媽。」連北瑾從樓梯處走出來,一眼就看見了走廊處徘徊的母親。
連母聽見聲音,高懸的心臟緩緩的放了下來,她疾步走過去,刻意的壓低著聲音,「小小這大晚上的跑哪裡去了?」
「睡不著就想出去走走,您怎麼也起來了?」連北瑾穿著單薄的病服,嘴皮都凍得有點發青了。
連母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見你不在房間裡,嚇了我一跳,出去走走也要和母親說一聲,你知道找不到你我心裡有多著急嗎?」
連北瑾點頭,「好,我以後會告訴您的。」
「剛剛恢復一點體力,別到處跑了,走吧,回去休息。」
「媽媽,明天是爸爸的忌日。」連北瑾提醒著。
連母腳下一滯,卻是自動忽略了這個問題,她道,「醫生說了明天還要做幾項檢查,如果都達標了過兩天就能出院了,如果還是不行,還得繼續留院觀察。」
「我沒事了。」連北瑾躺回病床上,「我可以一起去嗎?」
連母替她掖了掖被子,「就你三哥一個人去就行了,媽媽在醫院裡陪你。」
連北瑾抓住她的手,「我想去。」
「小小我知道你心裡很自責,可是逝者已矣,咱們活著的人要好好的活著,不要為了過去而耿耿於懷。」
「媽,我想爸爸。」連北瑾一眨眼,滾燙的液體從眼角滑過,最後藏匿進了發中。
連母抱著她,「沒事的,爸爸會原諒我們小小的,爸爸最喜歡的就是小小了,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錯,在爸爸眼裡也是最疼愛的女兒。」
連北瑾緊緊的抱著母親,幾日來的壓抑一朝缺口,像爆發的洪水一發而不可收拾,她想要控制自己,可是越到最後心口的刺便是越陷進去了幾分,最終讓她痛不欲生甚至是絕望的活著。
「小小——」連母捧著她的臉,「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不是你的錯,沒有人會怨恨你,聽媽媽說話好不好,忘記那些過去。」
連北瑾低下頭,急喘著,猶如擱淺的魚兒想要呼吸,卻發現自己已經被遏制住了喉嚨,張著嘴,喘著,很努力的喘著,但呼吸不了一口氧氣。
痛,心口痛,被人狠狠的撕開還不忘用刀絞,她按了按心臟,眼前模模糊糊,她伸手想要抓住什麼,最後卻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潔白的床單上,紅艷的血點子像極了寒冬臘月白雪皚皚里綻放的紅梅,傲然而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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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蠻不是學醫的,如果在醫術上出現啥紕漏,請輕罵,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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