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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番外五)聲聲慢 2

2023-10-03 19:28:00 作者: miss_蘇
    490、(番外五)聲聲慢 2

    先更正個筆誤:大聲比小聲大四歲,不是兩歲。

    .

    「你們別亂說。」

    她面上擺出一向的沉靜和湯家大姐的威嚴,可還是聽見心下咯噔了一聲。

    那一年已是青春期,對於男女之間的事有了莫名的敏感。

    卻最初是厭憎那種情感的,仿佛想與那種關係退避三舍。最不喜歡被人莫名其妙說跟哪個哪個異性親近了。

    以她的年紀和家境,她對任何男孩子都是抱著挑剔目光的。因為在她眼裡,他們都是弟弟,都是長不大的孩子。在她那顆近乎三十五歲家庭主婦的心裡,他們都是不懂事的小P孩兒。

    所以這些年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開她跟哪個哪個男孩兒的玩笑。可是駱弦聲卻成了例外,他成了她們在她面前第一個大大方方說出來的緋聞對象。

    她自問沒有主動與小聲有過任何超過其他女孩兒的親近去,甚至她還主動與小聲拉開距離,每次小聲到女孩兒這邊來玩兒,除了跟她說燕卿的計劃之外,她並不跟他多說任何話。

    他也一樣,並不多說很多話,談完燕卿的事之後,就在她身旁不遠處揀個地方坐下來,或者是含笑跟那些女孩子們說話,或者就是抱著燕翦逗著玩兒。

    儘管……她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不時從她身上掠過;而她也偶爾抬眼望過去……但都是僅此而已,她不知女孩子們怎麼就認為她跟他是一起的了。

    唯一的特別,也許只是因為他們名字里相同的「聲」字。

    可是名字的事是長輩們選的,跟她自己沒關係,這個由名字帶來的誤會,她可不願意背。

    於是彼時,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再與駱弦聲的距離拉得更遠。

    青春期的她認為,也許只要距離足夠遠,不看他,不跟他說話,那么女孩子裡那個流言便也自然可以煙消雲散了吧。

    所以後來小聲再來女孩子這邊,她每次都要沉沉繃起臉來,寒聲提醒:「你是燕七的朋友,你來了也應該跟他在一起,你別來我們這邊搗亂。」

    幸好他懷裡還有燕翦,那小娃娃黏他黏得緊,於是他便自自然然地歪歪頭:「我是為燕翦來的。」

    於是後來女孩兒們之間的傳言就變成了:小聲特別喜歡燕翦,燕翦是小聲的「養成系」小媳婦兒。

    彼時她聽這樣的話不入耳,卻也只以為是自己出於大姐的身份,不喜歡小妹被人這樣說吧。

    .

    後來燕翦也一點點長大,在眾人的目光之下,燕翦跟小聲理所當然地越來越親密。他走到哪兒,燕翦都跟著他,親昵地將小手塞進他的掌心。

    就連長輩們看了都忍不住打趣,說湯家和羅家在不久的將來必定有一場聯姻。

    所有人都把這當成一樁趣事兒和好事兒,只有燕聲不自覺每每看到何樣一幕,便黯然閃開。

    那一天他追出去,將她攔在抄手迴廊上,盯著她的眼睛問:「為什麼要逃?」

    她被他那一聲「逃」觸痛了心,便冷笑著頂回去:「怎麼是逃?這是我家,我是大姐,我有什麼好逃的?」

    駱弦聲輕輕閉了閉眼:「為什麼聽不下去,要離開?」

    她垂首,「燕翦是我小妹,是我從小把她照顧長大。從情分上來說,她就像我的小女兒。她雖然已經長大了,可是她現在還小,我不喜歡聽大人們現在就編排她的故事。」

    「只是因為這樣麼?」他的聲音里,不知怎麼多了一點疼痛。

    「當然就是因為這樣。」她狠下心抬起頭來,迎向他的眼睛。

    他越發高了,現在跟他說話,都要高高仰起頭去才能對上他的眼睛。他的壓迫力好大,叫她心裡沒底。

    「大聲……」他深深吸氣:「我是小聲。從小到大,我們兩個才是被湊成一對的。」

    她笑,用力地笑:「可是現在才不是。你也聽見了,是你和燕翦。」

    她推開他,努力去走自己的路。

    他從後面吼過來:「大聲,你什麼時候才肯放下你『大姐』的身份?什麼時候才可以只為自己想想,不用再把弟弟妹妹的利益擺在你自己前頭?」

    她心裡一跳,卻停步回身,滿面的沉靜:「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說。我是我,你又不了解我,我沒有如你所說那樣過,我也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立在長廊里。長廊幽深,九曲回還,就像一個女孩子的心。

    他深吸口氣:「大聲……那我問你,什麼時候才肯接受一個男人?」

    她揚了揚眉:「我喜歡參禪,你懂的,喜歡參禪的人在男情女愛的事兒上心思就淡。所以你的問題我真沒辦法回答——因為也許我這一輩子都不談戀愛,不結婚呢。」

    那一刻,她看見烈日當空,他卻面如死灰。

    她也不想的……可是她親眼看見自己如小女兒一般照顧長大的小妹,一日一日出落成了小美人胚子,看見她一日比一日濃烈地痴痴凝望他的側臉,看見她偷偷在日記里一筆一筆寫下他的名字。

    那年,父母臨別之時囑咐她的話便在耳邊轟然縈迴。他們說:「燕聲,你是姐姐。長姐如母,你要讓著弟妹。」

    她答應過他們的,這些年她也都是如此做的。凡是弟弟妹妹要的,她永遠都不考慮自己,永遠都想都不想就拿出來,遞給他們。

    再說……她跟小聲,本來就什麼都沒有啊。只是人們用他們的名字開玩笑,硬把他們連在一起說,不是麼?

    她一直都努力不想當真的。

    她這一生的情愛,怎麼可能就憑一個名字,就被旁人這樣用玩笑的態度給決定了呢?

    那是她自己的事,只有她自己說的算。

    .

    再後來,燕翦十六歲的生日到來。

    這個年紀在M國,在世家之間,已經可以被當成是可以戀愛的年紀了。

    而燕聲,則已經奔三,於感情一事還沒有任何著落。

    華人世家之間,便有些流言傳揚起來。許多人用了「自梳女」的舊事,說湯燕聲從小就沉靜懂事,那么小的年紀就知道幫襯家裡,這些年連個入眼的男孩子都沒有,看樣子是有志氣要當個新時代的自梳女,永遠留在湯家幫襯,這輩子都不嫁了的。

    當這些流言蜚語傳進耳鼓,燕聲也只是淡淡一笑,然後獨自點燃一爐香,用檀香和了墨,抄一卷經。

    更合那些人的想像了。

    只是經抄完了,香盡了,一轉頭看出去,還是總免不得看見燕翦捉著小聲的手,兩人花前月下,燕翦高高仰頭,滿面嬌憨。

    小妹是快樂的,她看得最是明白。小妹是湯家最小的女孩兒,理所應當從小到大要什麼有什麼,從未體味過失去和求不得。這樣一個孩子,如果在這個年紀忽然被打碎了迷夢,這孩子也許整個人生都崩塌了。

    她得守著那孩子的美夢,不容別人打碎,更不容是由她自己來打碎。

    於是稍後門上有人敲門,她明知道敲門的是小聲,她卻也聲音平淡無波地說:「誰呀?我累了,已經睡了,有事以後再說吧。」

    .

    就這樣,時光一年一年地蹉跎,緣分一次一次擦肩而過。

    她守著湯家,守著弟弟妹妹一個一個地長大,就連燕翦也上了大學。

    小聲卻入了娛樂圈,聲名漸漸狼藉。

    她努力學會充耳不聞,她自己的事業也在沉靜之中風生水起,她因為尋找古老家具的生意,不時穿梭於亞洲。緣分偶然,遇見了那些可憐的孩子。

    從小就守護著弟弟妹妹長大,她看見那些孩子的慘狀,便沒辦法當做沒看見。

    她將那些孩子設法用裝家具的貨櫃帶回M國來。她是湯家的孫女,她從小背誦的就不是唐詩宋詞,而是法典,所以她知道她現在做的是什麼事,將來又必定難逃什麼樣的罪責。

    那一年開始,她開始做知法犯法的事。她瞞過所有人,沉靜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並且靜靜等待自己承擔罪責的那一天的到來。

    這樣的她,已經註定了更要遠離男情女愛。

    曾經她的店裡,桌案上,不擺鮮花,只擺乾枯的蓮蓬。入獄之後的她,只覺自己也快要成為了那些過了花期、只能被時光一點點蒸乾水分的殘荷,沉靜卻寂寞地了此殘生。

    雖然蕭索,她卻沒有抱怨。

    因為她親自照顧的弟弟妹妹們已經一個個活潑潑、鮮亮亮地長大,在他們各自的領域裡綻放成了最耀眼的花朵;因為她帶回的孩子們,暫時可以逃開戰火,可以活下來。

    襯託了那麼多的花朵,她自己就算瘦成一株殘荷,又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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