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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我……

2023-10-03 19:22:58 作者: 一湖深
    「嘶……」傅寒川甩了甩手,捏著冒血的手指放到水龍頭下沖水。

    該死的,只是切個水果罷了,竟然會切到手。

    傅寒川擰著眉,看著傷口中冒出的血水被水流衝過,指尖一陣陣的刺痛。

    宋媽媽進廚房,看到案板上切了一半的芒果,黃色的果肉上一滴紅色分外顯眼。

    她看傅寒川在那沖洗傷口,說道:「先生,你想吃水果跟我說一聲就好了,你這……」

    「沒事。」傅寒川抽了張紙巾按住,面無表情的走了出去。

    宋媽媽回頭看了他一眼,走到案板前。哪有人這樣切芒果的,她搖了搖頭,將切得慘不忍睹的芒果丟到了垃圾桶,重新拿出了一個來,刀法之熟練迅速,果皮一翻開,漂亮的芒果花就出來了。

    如果太太在這裡就好了……宋媽媽輕嘆了一聲,這些小技巧她也是從太太那兒學來的。

    傅寒川摁著手指在家裡找了一圈,該死的,那女人也不知道把藥箱放到哪裡去了,怎麼找都找不到。

    他開口叫道:「宋媽宋媽,藥箱呢?」

    宋媽媽一聽趕緊洗乾淨了手出來,她看了眼周圍被翻的亂七八糟,走到茶几那邊將抽屜一拉,藥箱不就在這裡。

    傅寒川沉了口氣,臉色陰陰的伸手打開藥箱,這時,門鈴響了起來,他往門邊看了一眼道:「去開門。」

    宋媽媽把門打開,莫非同那些人走進來,宋媽媽跟他們打了聲招呼:「我去切水果,先生就在客廳。」

    裴羨笑了笑,走到客廳看著傅寒川翹著一根手指正在撕開創口貼的包裝紙,他道:「喲,掛彩了?」

    傅寒川眼睛都沒抬一下,將創口貼裹在了傷口上。

    喬影看著搖了搖頭,走過去把那創口貼又揭了下來,從藥箱裡找出一瓶消炎止血的藥粉撒在他的傷口上,再貼了張新的創口貼。

    「傅少,沒了蘇湘,生活很不方便吧?」

    一看這大少就是沒幹過什麼活兒,連基本的傷口處理都不會。

    唔……也不對,可能是想起了什麼人魂不守舍吧。

    傅寒風懶得搭理她,拿起茶几上的遙控器換了個電視台,身體往後靠在沙發上。

    宋媽媽切了個水果盤端出來,看了傅寒川一眼又進去了。

    果盤裡,切好的芒果粒顆顆整齊,傅寒川擰了下眉毛,只捏了旁邊一顆紅提吃了。

    簽約結束後,本想去吃飯,不過到半路的時候,他又讓喬深把車開回了古華路。

    「你們來幹什麼?」傅寒川睨了那些人一眼,目光轉向電視機。這會兒新聞正播放傅氏跟盛唐的收購簽約。

    裴羨陰陰的笑了下,拎了拎褲腿坐下道:「來看看你是不是鬱悶到吐血。」

    他掃了一眼傅寒川的那根手指,果然是出血了。

    新聞里的畫面,兩個男人簽完字握手,莫非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指著祁令揚道:「他真跟你是兄弟?」

    裴羨長腿踢了下他的手道:「三少,你問的能不能藝術點兒。」

    說罷,他轉頭看向傅寒川:「傅少,他真的跟你有血緣關係?」

    這邊話音落下,喬影捏著芒果吃了一口,又甜又多汁,她點著頭慢悠悠的補刀:「你們都有兄弟,傅少享受獨寵這麼多年了,來個兄弟分享一下有何不可?」

    傅寒川閉眼搓著額頭,忍受著這些人的聒噪:「你們一個兩個的,還有完沒完?」

    裴羨道:「當然沒。這麼大的事你也瞞著?」

    難怪這段日子看他戾氣重,還以為是跟小啞巴吵架,原來是突然多了個「哥哥」。

    傅寒川冷聲道:「你覺得我應該敲鑼打鼓通告全世界?」

    裴羨摸著下巴看他,這種家門秘辛,當然是要捂緊了,想想確實憋悶。

    突然間冒出一個「哥哥」,而且這個「哥哥」來者不善。

    傅寒川問道:「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

    這件事只有幾個人知道,並未對外公開過。不過……這是早晚的事了。

    傅寒川捏著眉心,可以想像到那一天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裴羨指了下擦手指的喬影:「喏。」

    喬影轉過頭來,對著傅寒川扯了扯唇角道:「昨天去鑑定中心玩,不小心看到了。」

    看到那一份鑑定報告的時候,她還愣了一下以為自己看錯了。

    說到這裡時,她的笑容勉強了些,垂下眼皮剝著手指頭。

    裴羨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的將她的表情看了進去。

    他看向電視機,這時候已經到了祁令揚接受採訪的部分。

    他想到了什麼,看著電視說道:「有一點我想不通。」

    「嗯?你有什麼想不通的?」莫非同隨意的坐著說道。

    「祁令揚既然是你父親在外的兒子,那他為何會找蘇湘拍那個公益廣告?這不是惹惱伯父嗎?」

    傅寒川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氣。他坐了起來,手肘支在膝蓋上,陰沉的眼盯著電視上的人。

    那個時候,他只以為他想利用蘇湘來阻礙父親競選商會會長,讓他可以在祁家上位,甚至,他還提醒過蘇湘。

    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是父親流落在外的兒子,真正競爭的是他跟他,是傅家的繼承人之位!

    但在不久前,知道了祁令揚的真實身份以後再回過頭來去想那件事,想他這麼做的動機,就能看出來了。

    他沉聲道:「如果他一早的目的,是進入傅氏的話,那他這麼做,無非是為了逼我父親做出讓步。」

    「哦?」

    所有人都看著傅寒川,只聽他接著道:「他接近蘇湘,讓我在蘇湘的問題上跟我父親起衝突,進而引起他對我的不滿。這樣,他就有機會贏得他更多的信任。」

    「另外,他這麼做也是在提醒我父親,若他不做出讓步,讓他進入傅氏,那他就將倒戈祁海鵬!」

    傅寒川說完,目光更加陰沉了一些。

    莫非同幾個互相對視了一眼,莫非同拍了下大腿道:「我靠,不愧是兄弟!」

    竟然把對方的動機分析的這麼清楚。

    傅寒川冷冷掃了他一眼,說道:「我只是換了一個角度。」

    如果他是祁令揚,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這樣一想就解釋的通了。

    裴羨思索了下:「嗯,他這麼做,確實很有一手。」

    他看向傅寒川:「所以,在對待蘇湘的問題時,你才突然變化這麼大?」

    傅寒川沉默的捏了捏手指,不予回答。

    裴羨似乎看穿了他,又道:「你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莫非同正要喝水,聞言微震了下,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傅寒川:「你、你不會吧!」

    空氣徹底的安靜下來。

    傅寒川冷酷的扯了下唇,他伸手,神態自若的喝水看電視。

    莫非同忍不住的道:「那可是小啞巴啊!」

    「你真的要把她推給祁令揚?」

    他看了一眼陽台角落還擺著的那一台抓娃娃機,當初他僅僅是發了一張照片,他就一怒之下,把所有的抓娃娃機都給撤了,至今那條線路的娛樂設施都是零。

    小啞巴一直不被傅家承認,為此,他忍受非議帶著她去了傅氏的年會,讓她光明正大的被人注目。

    還有,他對小啞巴那麼信任,陸薇琪做了那麼多戲,他都不屑一顧,甚至在小啞巴受冤枉的時候,不遺餘力的幫她擺脫嫌疑。

    這些,他都可以忘了?

    傅寒川眼底閃過一抹冷光,他道:「有什麼不可以的,她對我,沒有那麼重要。」

    重要到讓他放棄一切。

    裴羨擰著眉瞧他,感覺從傅贏的生日那天起,他就變了個人似的。

    雖然之前他就變得有些不對勁,但這兩天的變化尤其明顯,陰沉的好像沒有一點陽光,好像他活在了陰暗裡似的。

    為了達到目的,讓自己變得冷酷無情,毫無底線,這是非常危險的。

    裴羨看了電視一眼,大概是祁令揚身份的轉變,加上這收購案對他的影響,讓他倍感危機與壓力,失去了理智。

    裴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看,你還是放鬆下來,再仔細想清楚。」

    莫非同完全不贊同,甚至有些激動,他倏地站了起來,怒道:「如果真是這樣,你會後悔的!」

    這真是太瘋了!

    ……

    莫非同跟裴羨喬影兩人從大樓里出來,莫非同很生氣,傅寒川竟然會那麼想,他知道小啞巴很痛苦嗎!

    莫非同大步的走向車子,拉開車門坐了上去,狠狠的甩上。

    裴羨坐上傅駕座,從後視鏡看了眼莫非同道:「你也沒必要那麼生氣,傅少他跟我們都不同。」

    以往喬影遇到這種情況會有很多話說,但今天一直保持著沉默。

    他看了她一眼,再道:「左手是愛情,右手是事業,三少,如果這兩隻手臂只能選擇讓你留一隻,你怎麼選?」

    「傅少這一路接受的是傅家的教育,他的生存環境跟我們都不一樣。」

    說白了,他身上流淌的是傅家的血液。其實為一個女人放棄江山,古往今來,又有多少人是做到的?

    「再者,對傅少來說,可能他還沒有意識到蘇湘對他意味的是什麼。」

    車子碾過減速帶,車子微微的震動,裴羨再看了眼喬影,眉心微皺了下。

    車后座,莫非同皺著眉,胸中依然氣憤難平。

    「裴少,你不是說我們是兄弟,你看著兄弟錯下去,你還能保持冷靜?」

    瞧他說的,好像事不關己一樣。

    裴羨穩穩的扶著方向盤,說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冷靜的是局外人。」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莫非同:「作為一個導演來看,我覺得你是太入戲了。」

    傅寒川身在那個漩渦,有些東西他看不到,或者在自我暗示不想去看,莫非同則是一腳踏在那漩渦邊緣,如果沒有穩住的話……

    傅家,傅寒川待莫非同他們離開以後,依舊沉默的坐在沙發內,宋媽媽過來收治,小心的看了他一眼。

    莫先生他們來過以後,傅先生好像更加煩躁了。

    傅寒川點了根煙,起身走到書房。

    電腦開著,他看著上面的視頻,眉心深深的皺著。

    一波波的煙霧瀰漫開來,他忽的摁了關機鍵,屏幕立即黑了下來。

    後悔?

    他有什麼可後悔的?

    ……

    祁令揚從餐廳出來,抬頭看了眼天空。

    陽光鋪灑在身上暖洋洋的,盛唐收購結束,他完成了第一步,可他心裡並沒有多少喜悅,反而覺得心裡很空。

    坐上車,看著前面一條筆直的馬路,卻不知道下一站想要去哪兒。

    前面一對小情侶從一家珠寶店走出來,兩人親昵的走在一起,女孩伸開了五指對著天空看,陽光下,她的中指閃爍著銀光,女孩笑容燦爛。

    這時男孩的手握了上去,兩人十指交纏,女孩燦爛的笑容中更多了幸福的味道,兩人當著大街貼嘴親了下,一起手牽著手走入一家甜品店。

    祁令揚垂眸,看了眼放在車前板的一隻金色的腳。

    那是他去靈山玩的時候買的,裡面的人說這是「知足」。

    但他此時想到的,卻是那一隻米白色的拖鞋。

    他掏出手機,打開了常用的通訊軟體。

    蘇湘抱著抱枕窩在椅子裡看電影,瘋狂動物城,傅贏很喜歡看的一部動畫片,每次都要拉著她一起看,然後學裡面那隻水獺慢慢的同她說話,還要學他的樣子慢慢的吃東西慢慢的走路,最後都會因為單腳停留的時間太長摔倒。

    他一倒在地毯上,就會忍不住的咯咯笑不停。

    蘇湘一想到那個畫面,唇角就忍不住的翹起來。

    桌上的炸醬麵早就涼了坨了,沒有動過一口。

    電腦右下角的圖標閃了起來,蘇湘點了開來。

    令狐無疆:有空出來吃飯嗎?

    蘇湘看了一眼那碗面,其實她並沒有什麼胃口,不過她已經在屋子裡一步不出的呆了兩天,該出去透透氣了。

    酥糖不香:好。

    餐廳包廂,祁令揚將餐單遞給蘇湘:「想吃什麼隨便點。」

    蘇湘低頭看了眼那餐單,上面精緻的美食圖片卻沒有讓她食指大動的*,她把餐單還給了祁令揚。

    ——我不知道吃什麼,你來吧。

    祁令揚接回了餐單,沒看一眼直接交給了服務員道:「把你們這裡的特色菜都上。」

    「好的先生,請您稍等。」

    服務員出去後,祁令揚對著蘇湘笑道:「當你不知道要吃什麼的時候,就點這家餐廳的特色菜,這樣就解決了你的選擇困難症。」

    蘇湘微扯了下唇,低頭喝茶。

    祁令揚看她悶悶不樂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蘇湘不想說起她的那些糟心事,擠了下笑避開了這個問題。

    ——怎麼想起來請我吃飯?

    祁令揚看了蘇湘一會兒,微微笑著道:「因為剛完成了一件大事,想找人慶祝……」

    他微垂了下眼,笑意中有些落寞,再抬眼看向蘇湘:「不知道該找誰,就想到了你。」

    如果是做成了一件大事,那當然是很開心很想跟別人一起分享的,尤其最想跟家人一起。

    蘇湘想起來祁令揚在祁家的境遇,安慰的對他笑了下。

    ——那我應該多吃一些了。

    ——對了,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

    祁令揚笑著沉默了下,拿起旁邊放著的手機打開網頁,然後遞給了蘇湘。

    蘇湘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拿著他的手機看了起來。

    碩大的標題讓她的眼睛微微的瞠大了。

    「傅氏收購盛唐,打造全方位版圖。」

    下面是傅寒川跟祁令揚握手的照片。

    她睜大了眼,將整篇報導看完,難以置信的看向祁令揚。

    ——你是盛唐科技的老闆?

    難怪,他有那麼一支精銳的團隊在短短的時間內完成了APP的製作。

    祁令揚微微笑了下道:「我剛賺了一大筆錢,所以才讓你放心點餐,是不是後悔沒有點所有最貴的菜?」

    「不過你現在來不及了。」

    蘇湘被他逗笑了。

    ——那我可以加餐麼?

    祁令揚笑了下:「如果你吃的下的話。」

    服務員把菜一道道的端上來,介紹完後請人慢用就出去了。

    祁令揚看蘇湘拿起了筷子準備開動,說道:「等一下,還有一道大菜沒有上來。」

    蘇湘抬頭好奇的看著他,祁令揚從下面拿出一隻小小的包裝普通的盒子遞給她。

    「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隨便挑的。」

    蘇湘看了他一眼,正要打開盒子,祁令揚道:「等等,這道大菜適合你回家獨享。」

    蘇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過還是把盒子先放在了一邊。

    飯過半,祁令揚看著蘇湘默默喝湯,他放下筷子,開口道:「蘇湘。」

    蘇湘抬頭,清澈明亮的眼睛讓祁令揚接下來的話忽然有些說不出。

    他舌尖抵了下唇,他勉強的道:「蘇湘,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我……我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你會不會很失望?」

    「你,還會跟我做朋友嗎?」

    蘇湘捏著勺抿唇看著面前的男人,一滴湯汁從勺子上滴落下來。

    她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她恍然想起來過去的一些事。

    祁令揚為了幫助他父親在商會會長的競選上占得優勢,曾經利用過她,她覺得他是個亦正亦邪的人。

    但他做的事情,對她並沒有造成什麼傷害。

    蘇湘微皺了下眉,放下了勺子。

    ——那要看你做了什麼。

    祁令揚看著她細白的手指比劃完最後一個動作,微笑了下,低頭重新捏起筷子:「繼續吃吧,菜要涼了。」

    祁家老宅,杜若涵看著最新出來的新聞,只覺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祁令揚竟然是盛唐的總裁,這些年,他竟然不聲不響的做了那麼大的一間公司……他一直抱著遊戲人間的態度,他是何時做的?又是跟誰一起做的?

    杜若涵抱著手臂,自問越來越看不清他了。

    他到底在做什麼,又為什麼要以封疆的名義去開公司?

    他……

    杜若涵心煩意亂,打開了IPAD,將盛唐所有有關的訊息,包括他封疆這個身份的資料都查了一遍。

    許久過後,她呆坐在那裡,目光劇烈的晃動著。

    公司是五年前成立的,成立的時間在她跟祁令聰結婚後不久。

    是因為她嗎?

    她慌亂的翻找起手機,找出那個電話號碼撥打了出去。

    餐廳里,正安靜的吃著飯,突兀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祁令揚看了眼隨意擱在一邊的手機,屏幕上閃爍著「若涵」兩個字。

    他掃了一眼蘇湘,她正往這邊看,祁令揚手指在掛斷那裡劃了下,空氣立即安靜了下來。

    杜若涵聽著那一端的「嘟嘟」聲,不死心的再撥打了過去,那一端卻是響起了語音提示:「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緊緊的握著手機再也坐不住,驀地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

    打開門,門口穿著黑衣服的保鏢站在她的面前道:「太太,您想去哪兒?」

    餐廳里,祁令揚將關了機的手機放入口袋。

    蘇湘望著他,好好的怎麼不接電話?

    祁令揚卻是當做那個電話沒有來過一樣,沉默的吃東西。

    蘇湘看他好像沒什麼事,便也繼續的喝起了那一碗羹湯,不時的抬眼看了看對面的人。

    他好像不是沒事,而是裝著什麼心事。

    「蘇湘……」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安靜的空氣里響起,多了分沉重的味道。

    蘇湘再度的抬起頭來。

    祁令揚深吸了口氣,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

    他跟傅寒川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經燃起,想必他已經察覺到他做過的事。

    他問過俞蒼蒼傅寒川的反應,她說,蘇湘去給兒子過生日被趕了出來,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而他現在已經進入傅氏,接下來,他跟傅寒川的爭奪會更加的激烈。

    他不想再傷害到她,現在離開,可以讓她儘量少的受傷。

    蘇湘默默的眨了下眼睛。

    ——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祁令揚望著她清澈的眼睛,竟然不敢跟她對視。

    他低頭默了下,再抬頭的時候,他牽了下唇角,含糊的道:「我聽說了一些你的事。所以……有沒有想過離開?」

    「我記得你想要出去看看世界。我有個在國外開民宿的朋友正缺人手,有沒有興趣過去?」

    蘇湘抿著唇,長長的吸了口氣,手裡的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碗底,發出寥落的輕響。

    她一直很想出去看看,但前提是開心的出去,無牽無掛。

    蘇湘蜷縮了下手指,搖了搖頭,苦笑了下。

    ——暫時不想。

    說跟想其實是一回事,可真的要走,她有牽絆。

    這個世界上,這裡,有她最放不下的人。

    別人,她可以不再去想,不再去看,可傅贏是這個世界上與她最親密,她唯一留戀的人。

    他還那么小,怎麼能放下他。

    現在只隔開了幾公里路,就讓她日日難安了,若是隔開了千萬里,她會瘋掉的。

    祁令揚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的目光微閃了下,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

    回去的路上,祁令揚的心裡都沒放鬆下來。

    車子經過小區旁邊的公園,看到那個他與蘇湘初見面的地方,他還記得他為她撣去了一條毛蟲,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比划起手語。

    那時候,他只是一個局外人,冷眼看著她與傅寒川,但什麼時候,他漸漸入了局而不自知?

    他將車停了下來,推開車門走到了那一個花台。

    經過大半年的生長,那棵樹的枝葉比起去年更茂盛了,像是沒理頭的漢子,亂蓬蓬的撐開了枝葉。

    祁令揚看了會兒才轉身回到車上。

    回到家推開門,一道人影忽然從眼前冒了出來。

    杜若涵看著面前的人,眼睛裡含著淚光。

    「令揚,他說的是真的嗎?」

    祁令揚微皺了下眉,淡聲道:「他告訴你了?」

    祁海鵬已經知道,那祁令聰看到今天的新聞也該知道了所有的事。

    「是。」

    杜若涵捏著拳點了下頭。

    在她要出門找他的時候,門口的保鏢攔住了她,並且給祁令聰打了電話請示。

    祁令聰讓保鏢把電話遞給了她,告訴了她,他的身世,還讓保鏢把她送了過來。

    「是因為我?」

    傅家的人把他丟在外面幾十年不聞不問,他卻在那之後就認了傅正南,背叛了祁家……

    「是因為我,讓你受到了屈辱?」

    「你想回到傅家,對抗祁家?」

    祁令揚看著面前淚眼模糊的女人,臉上淡漠一片。他點了下頭,承認道:「那個時候是。」

    他不否認,原本相愛的人被硬生生的拆散,對他的打擊有多大,而他無力反抗時的屈辱,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痛恨與絕望。

    而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後,他更加的明白了,祁海鵬在跟杜家聯姻時,根本沒有考慮過他,因為他不是他的兒子,他的身上流著的不是祁家的血。

    憤怒之時,全世界都是他的敵人。

    杜若涵正激動時,注意到他的那一句話,淚眼中透出了迷茫:「曾經是?」

    祁令揚看著杜若涵抱著希冀的臉,沉聲道:「若涵,我說過我已經放下了你,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

    他不想再給她任何的希望,他們現在應該是兩條錯過的交叉線,在那一個交叉點之後,只會越來越遠,再也沒有交集的可能了。

    說著,他側開頭打開鞋櫃準備換鞋,下意識的看了眼最上一層,眉頭忽的一皺。

    「是因為她嗎?」

    杜若涵從身後拿出那一隻米白色拖鞋,又一次的問道:「是因為她嗎?」

    「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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