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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桑田,蝴蝶已飛走

2023-10-03 18:11:24 作者: 雲檀
    翌日天晴,阿笙前去書店歸還雨傘,男人外出購書,只有女人一個人在店裡。

    看書的人比較多,女主人很忙,阿笙把傘悄悄放在收銀台上,找來紙筆,只寫了寥寥數字:「謝謝。」

    走出書店,透過蒼白的手指,仰臉看著天際高懸的太陽,太陽掛的時間久了,已經生出了些許倦意。

    接連兩日上街走走,看到乾淨的街道會有些不知所措。街道上的花宛如潮水洶湧,風一吹,好似雪花翻飛輥。

    不期然想起T市,和櫻花路何其相似。只敢想到這裡了,也只能想到這裡,那裡的人不敢繼續往下想。

    中午在一家小飯館吃飯,衛生做得不到位,木桌上油油的。

    有食客進來用餐,皺了眉,抽出紙巾不耐煩的擦拭起桌面,只差沒說「太髒」等字眼。

    店主是位中年女人,看到這一幕,臉上雖有笑,但多少有些尷尬,就是這麼尷尬的微笑,讓阿笙收回了抽紙巾的手指鹿。

    決定飯後去看看陶然父母,註定白跑一趟,聽鄰居說他們賣了這裡的房子,在縣城一角構建了新房。

    鄰居問:「我這裡有他們新家地址,你要嗎?」

    「不,不要了。」

    回去的路上,想起了陶然,他的音容已經在她腦海中變得很模糊,多年過去,只留下一個空洞的名字,提醒著她,這個少年曾經在她的生命里鮮明的出現過,只不過又猝然不及的消失了。

    也曾想過,如果陶然沒死,她和他或許會在一起,或許會在日常瑣碎中庸俗分手,或許根本就沒有開始,她便會拒絕他的表白……

    年少愛情,萌了芽,卻無法開出耀眼的花,因為有遺憾,所以才叫人生。

    許父回來了,二娘做了菜請阿笙過去一起吃,許飛和俞夏也在,飯後照全家福,阿笙站在一旁遠遠看著,卻被許飛一把拉到身邊:「都是一家人,你躲什麼?」

    阿笙覺得不合適,但還是和他們站在一起合影留念,第一次沒拍好,許飛重新調好焦,第二次才成功。

    照片能把一個人最美好的青春留下來,如果不滿意可以重新去拍第二遍,但人生卻不可以。

    那天,許飛沒有急著回學校,帶著俞夏去顧家坐了一會兒。

    茶几上擺放著一本日記,依依謄抄的歌詞本,阿笙還沒有收起來,許飛拿在手裡隨手翻看了一下,「劉依依」三個字宛如巨石壓在胸口,歌詞本「啪嗒」一聲就砸落在了地上。

    俞夏不知其中隱晦,撿起來看了看,輕聲呢喃「劉依依」三個字,眸色閃爍,笑道:「劉依依是誰?」

    阿笙和許飛竟是出奇的默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俞夏倒是挺有眼色,把本子重新放在茶几上,就那麼輕輕鬆鬆的岔開了話題。

    這晚回去,許飛和俞夏各有心事,沉默了半路,俞夏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劉依依是誰?」

    許飛不吭聲,沉默抽菸,手指間煙霧縈繞。

    「你喜歡她?」俞夏不依不撓,似乎許飛不回應的話,她可以一直這麼問下去。

    許飛皺眉看著她,眸色壓抑緊窒。

    面對情事,一旦失去理智,說起話來難免會傷人傷己,每一句都儘可能往對方的心窩裡面捅,俞夏也不例外,「你喜歡她,乾脆把她娶回家得了,我給你們騰位置,不礙著你們花前月下。」

    「到此為止,我不想和你吵架。」許飛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惱羞成怒了?因為我說到了你的痛處?」俞夏尾音上揚,周圍來往路人,好奇的打量著他們。

    許飛也怒了,積壓一路的煩躁終於在這一刻被妻子點燃,「俞夏,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吃錯藥了?」

    「我吃錯藥?許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劉依依這個名字,我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你晚上睡覺,有時候半夜說夢話,這個名字從你嘴裡吐出來不下上百次,我一直忍著不說出來,為了你,為了這個家,我還不夠忍屈求全嗎?」俞夏越說越委屈,越說越悲憤,燈光下,眸子裡水波流轉,近乎控訴的瞪著許飛。

    許飛身體發涼,從頭到腳仿佛被冷水澆過一般,鼻子是酸的,眼睛是紅的。

    依依,依依……

    他在心裡一遍遍發狠的念著她的名字,仿佛要把這個名字深深的刻在腦海里。

    他的沉默,只會讓俞夏越發委屈,站在大街上,忽然就那麼嚎啕大哭起來:「許飛,你還是不是人啊,你怎麼能這麼對待我?」

    俞夏哭聲裹著霧氣傳進許飛耳中,許飛立在原地,周身仿佛籠罩了一層寒氣,手中的煙不知何時被他緊緊的攥在了手心裡。那裡傳來一陣灼痛,近乎自虐。

    幾秒後,他好像聽到俞夏在叫他的名字,畢竟是夫妻,就算再如何委屈,看到丈夫手心燙傷,還是會在瞬間方寸大亂。

    「你手心受傷了,別握著手。」俞夏聲音焦急,低頭查看著許飛的手,就在這時,身體忽然被許飛緊緊的摟

    tang在懷裡,他把她抱得那麼緊,那麼緊……很快就有哭聲從他嘴裡迸發而出。

    俞夏愣了,這是結婚後,許飛第一次在她面前流眼淚,而且哭的這麼傷心,這麼悲痛。她忽然說不出話來,直覺他的崩潰跟那個劉依依息息相關,嫉恨之餘,她又能在此時此刻多說什麼呢?她的丈夫看起來是這麼的傷心難過……

    抬起手臂輕輕抱著他,輕拍他的背:「不就是吵架嗎?大不了下次不吵了,你別哭,我跟你認錯。」

    淚眼中,許飛仿佛在大街上看到了劉依依,她穿著校服靜靜的站在那裡,臉上帶著羞澀的微笑,似乎從未離開過。

    ……

    阿笙去墓園那天剛剛下過雨,天很涼,沿途樹葉蔥翠,不知名的蟲子在草叢裡此起彼伏的吟唱著陌生的歌謠,

    這裡不似T市樂山墓園,說好聽點是墓園,其實更像是亂墳崗,一座座墳墓沒有規律性,離遠看眼花繚亂。

    幾年間,這裡添了許多新墓,想要找到爺爺和奶奶的墓頗費周折。

    天氣很陰,阿笙路過一座昔日長輩墳墓前,看到那裡長滿了毛毛草,彎腰拔掉,知道墓前乾乾淨淨的,嘴角這才有了淡淡的笑意。

    她記得這位長輩墓碑和爺爺奶奶墓碑離得很近,往前再走幾步,果然看到了那個稍大的墳墓,因為是合葬,所以做了兩個墳頭,如今上面長滿了雜草,仿佛連在了一起,不過還是很好辨認的。

    兩位老人又有了新鄰居,也許不能稱之為新鄰居,墳墓上亦是雜草叢生,淒涼的很。

    路過的時候,阿笙垂眸看了一眼。那一眼,有著太多的不經意和敷衍,以至於走過墓碑時,步伐忽然止住了。

    劉依依之墓。

    手中的白菊花倉惶落地,阿笙腦子一片空白,以為自己看錯了,沒有生卒年,但卻有一張鑲刻在石碑里的照片。

    依依照片怎麼放在了這裡,阿笙內臟瞬間絞成一團,跪在墓碑前,憤怒的伸手去摳依依的照片。

    如果那一刻有人看到顧笙,會發現她扭曲的臉究竟有多可怖。風吹在她單薄的身體上,因為執意要把照片摳出來,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不自然的潮紅。

    阿笙指尖太用力,以至於在墓碑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不遠處有人祭拜家人路過,看到這一幕,老人顫歪歪的走過來,拉著阿笙的手:「姑娘,凡事看開一些……」

    「不是,有人惡作劇,把依依的照片放在了這裡,我要取下來……」見老人不鬆手,阿笙仿佛上了岸的魚,大口的喘著氣,「爺爺,你鬆開我的手啊,你鬆開啊!」

    老人悲憫的看著她:「誰會拿生人照片開玩笑。」頓了頓,嘆氣道:「姑娘,她已經死了。」

    阿笙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眼前少女的照片幻化成了一團火,狠狠的灼燒著阿笙的頭骨。

    似是受了驚,似是承受不了頭部傳來的劇痛,那墓碑好像是最猙獰的猛獸,張著血口,隨時準備把她吞吃入腹。

    阿笙眼眸里開始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倉惶爬起身,強忍幾欲碎裂的腦袋,跌跌撞撞的往墓園出口逃去。

    老人看著她的背影,嘆息搖頭,再看向沾染了血痕的墓碑,從口袋裡掏出紙巾擦了擦,「比我孫女還年輕……你們都是可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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