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相爭
2023-10-03 16:22:03 作者: 千山茶客
章節名:第八十五章相爭
審問的人是蕭韶。
蕭韶掌管的錦衣衛,平日裡出特別任務,偶爾也會抓到死不開口的人。這些人在他的審問下,從來沒有堅持到最後的。越是沒人看見,越是傳的凶,大錦朝便有這麼一個說法,沒有蕭韶撬不開的嘴巴。偏生他性子冷清,就算是認識的,也不敢親自去問他,只猜測那刑法定是冷酷無比。
夏誠聽聞此話,便覺得心中一沉,握緊雙拳道:「怎麼會落到蕭韶手上?蕭韶怎麼和蔣信之有關係!」
「是埋伏的時候,關將軍和蕭王爺突然趕到了,關將軍要把那些人帶回去,蕭王爺說事關重大,交由他來親自審問。」
「壞了。」夏誠臉色一白:「牽扯出夏府,日後還能有好日子過?」他在房間裡來回踱了兩圈:「不行,我要去找八殿下一趟。快備馬。」
與此同時,京城中宰相府里也是一片人仰馬翻,李棟怒氣沖沖的指著李安罵道:「你是昏了頭不成,現在可好,人都落在了蕭韶手裡,皇上再怎麼寬容,也不會容忍私自養兵的事情。你給李家捅了這麼大的簍子,接下來怎麼辦?」
李安向來都是李棟的驕傲,從小到大都對他讚譽有加,可是前段時間李楊出了事本就心煩意亂,李安又惹出這麼大的紕漏,李棟看李安也不怎麼順眼起來。
李安面目沉冷的站在原地,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神情卻是十分陰鬱,本想著接著蔣家的事情打擊蔣信之,既能拉攏蔣家,也能看蔣阮痛苦。沒想到中途殺出個關良翰和蕭韶,壞了他的好事!不過,李安眸中閃過一絲精光,聽說當時趙元風和趙毅也在場,怎麼會那麼巧,不知怎麼回事,李安的面前就浮現起一張冷淡微笑的臉來。
他就不信,此事會和蔣阮毫無關係。
李棟見李安一言不發的模樣更是心中惱怒,道:「你快想辦法,你大哥如今因為蔣家變成廢人,你還要為了蔣家害了整個宰相府嗎?」
「急什麼?」李安不屑道:「這點事情,我去找八殿下說。」宣離需要他的才智,而他,需要宣離來幫助李家解決眼前的麻煩。
地牢外,關良翰正等的心焦時,蕭韶才慢慢從裡面走出來。一見到他,關良翰便急切道:「怎麼樣了?都招了?」
「是夏誠和李棟的人。」蕭韶淡淡道。這些人竟然分了兩撥,夏誠便算了,聽那些人說,只是為了防止蔣信之回蔣府後對蔣超的地位不利,可李棟安排的人就奇怪了,派來的人也不知道原因,只知道下了這個命令。
關良翰沉吟道:「真奇怪了,怎麼還有兩撥?」他拍了拍蕭韶的胸膛:「真有你的。不過,」關良翰往裡面望了一望:「你用的什麼方法,該不會是跟蔣家那個丫頭說的一樣,熱油燙腦子?」
「不是。」蕭韶道。他自然有自己的方法。
他不說,關良翰也懶得問,只是一邊與他說話一邊道:「哎,你說蔣信之這麼一個性子還算好的人怎麼就有那麼一個妹妹,完全不像兄妹嘛。老三,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那丫頭?我看不好,才那么小,心思就歹毒的很。」
蕭韶無奈道:「她才十一歲。」對十一歲的小女孩,他還不至於生出什麼別的心思。只是蔣阮行事太過奇怪,似乎有不少的秘密,從她所做的事情來看,又和宣離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幫助柳敏,若是她的目的是整個朝廷,就更加需要留意了。
關良翰哈哈大笑:「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走走走,我還有事要問老七,你跟我一塊去。」
蕭韶點頭:「夜楓。」
夜楓出現在他身後,只聽蕭韶命令道:「派人守著牢里的幾個人,防止今晚有人殺人滅口。」
夜楓拱了拱手:「是。主子。」
八皇子府上,宣離看著面前的夏誠與李安,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
夏誠抹了把汗:「還請殿下出手相助。」
「我與侯爺向來親厚,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只是此事事關重大,縱是我有心,也實在無力啊。」宣離緩緩道。
夏誠看了一眼一邊神態自若的李安,心一橫,咬牙道:「求殿下救夏府一命,此事若是殿下能幫上忙,殿下就是整個夏府的救命恩人,若是日後有什麼用得著夏府的地方,我夏某在此發誓,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直以來,夏家與八皇子府上都是相互扶持的關係,八皇子雖然極有能力,可都是暗中進行,夏家如今根基穩固,錢財權都是宣離需要的。可正因為如此,夏家也並不好控制,宣離和夏家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夏誠這一刻的表態,就是表明他的立場,完完全全的歸順。
宣離輕輕嘆了口氣:「侯爺如此說,我十分欣慰,可是,難保侯爺日後與我生了嫌隙,有了別的心思,那可怎麼辦?」
夏誠見宣離有所鬆動,便道:「老夫一定會用實際行動證明夏家的誠意,只請殿下能想辦法救夏府一命。」
宣離溫和道:「侯爺多慮了,夏府與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我怎麼會袖手旁觀,此事交給我吧,我定會給侯爺一個滿意的答覆,只是侯爺也別令我失望才是。」
夏誠心中鬆了口氣,連連點頭:「是,是。」
宣離滿意的笑了:「如此,沒什麼事侯爺就先回去吧,我和李二公子還有話要說。」
夏誠心不甘情不願的看了李安一眼,這才應著告辭了。
待夏誠走後,李安才對宣離拱了拱手,道:「殿下。」
「不用你說,夏家都幫了,李家我也不會坐視不理。」宣離溫和道:「再說你我二人交情匪淺,我更不會袖手旁觀。」
李安點頭,心中卻不屑的嗤笑一聲,什麼交情,不過是利用價值罷了。李家的利用價值比夏家更大,所以宣離的姿態擺得更低而已。每一個人都有價錢,端看價錢出的是否合理罷了。夏家的價錢就是那麼多,可宰相府卻不止這個價。
宣離將李安眼中的不屑盡收眼底,笑容不變,眸中卻閃過一絲深意。宰相府里錢權才固然不少,可那些別人也可以給他,若說最值得收買的,無疑是面前這個人罷了。李安和李楊不同,李楊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廢物,可是李安這麼多年給他出了不少主意,他將李安視作左膀右臂,需要他的才智,所以連李安對他的不敬也可以忍受。
「但李家為何要伏殺蔣信之?」宣離問。夏誠是因為夏研和蔣超的關係,這還可以理解,可李家和蔣家如今勢同水火。蔣素素傷了李楊的子孫根這事他知道,照理說,李安插手殺掉蔣信之,得益的是蔣素素母女,這根本說不過去。
李安也並不隱瞞,道:「蔣阮傷了我大哥,和宰相府有不用戴天之仇,我本打算殺了蔣信之,再慢慢折磨蔣阮,沒料到中途出了變故。」折磨一個人,**是最下等的折磨,精神上的折磨才能令人感到無盡的痛苦。若是蔣阮知道蔣信之是因為她而死,她必然痛苦難當。
「蔣阮?」宣離一愣:「怎麼會是蔣阮?」
「蔣二小姐不過是替罪羊罷了,蔣阮傷了我大哥,嫁禍給蔣素素,這是事實。」
宣離對李安的話倒是從不懷疑,只是心中詫異,但一想到在夏府祠堂之事蔣阮的應對從容,心中也不由得生了疑問。一個閨閣女子,如何會有這麼深的心機,若是想要陷害蔣素素,搭上李家,會不會太冒險了些?
「不過,我也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李安突然露出一個笑容來:「趙家攙和進來,令我想到,蔣阮可能與趙家搭上線了,蔣信之一回來,趙家這邊的局勢也會有變動。恕我多嘴一句,到那時候,殿下可能也會有麻煩。」
「你說蔣阮和趙家?」宣離皺了皺眉:「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不過蔣家這個大小姐,可沒有那麼簡單。」李安道。不過這樣最好,這樣玩起來才有趣,她給了他一個小小的驚喜,將他的襲擊擋了回去,可是下一次,不知還有沒有這個運氣。
宣離緊緊蹙起眉頭,不知為何,心中竟然生起了一股不詳的預感。
蔣信之一大早就出了府去見關良翰,昨日之事多有蹊蹺,還有許多細節需要商量。
京兆尹府上,董盈兒捻了一粒金絲蜜棗放進嘴裡,笑道:「阮妹妹,如今你可威風了,京城中誰都知道你有了個年輕風光的哥哥,又高大又英俊,哎,和那些粗魯的士兵可不一樣,真是白面儒將一名,聽說戰場上的風姿更是英武呢。」
「瞧你說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你哥哥一般。」文霏霏打趣道。
「就是就是,莫不是我們這位董大小姐開始思春了?」趙瑾笑道。
董盈兒一聽這話臉就紅了,作勢要打她:「你這死蹄子盡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趙瑾忙一邊躲一邊笑:「饒了我吧,我說錯了,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嘛。」
林自香欣慰的看著蔣阮:「恩,雖然你這人沒什麼本事,好在有個厲害的哥哥,你那繼母和妹妹想必以後也不敢隨便欺負你了。」
「對對對,」趙瑾一拍巴掌:「趕緊把以前他們欺負你的份全部都欺負回來,看不順眼,就叫你大哥打斷他們的腿。」
「哪有你這樣的,」董盈兒不滿的撅嘴道:「我看蔣大哥不是會隨隨便便打人的哪,你當誰都跟你一般粗魯麼。」
趙瑾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蔣阮微笑道:「左右是回府了,日後有機會也讓你們見見他。不過今日天色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董盈兒邀請他們去府上做客,年輕的小姐們聊天吃茶,轉眼便過了大半天,眼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下雨路上又滑,董盈兒也不便久留,便道:「好吧,那咱們改日再聚,雨兒,你去把我做好的點心給各位帶上一份。」她笑道:「路上注意安全啊。」
大家道過別後便各自回府,在經過城中時,蔣阮令車夫將馬車駛入一道狹窄的巷子,馬車在門口停住,蔣阮讓白芷和露珠跟著,走到巷中的一戶人家前。
連翹上前敲門,很快有個小童過來開門,看見是蔣阮便愣了一愣,隨機恭敬的將她們三人迎進去。剛走到正廳,便聽到慧覺的聲音:「蔣姑娘。」
蔣阮看著坐在廳中的慧覺,自從上次在蔣府幫蔣阮洗脫八字不祥的罪名後,慧覺的名聲更響了,想來這些日子定有許多人來找他,慧覺如今面上氣色不錯,應當是過的十分滋潤。
慧覺見了蔣阮,心中卻沒有多高興,對於蔣阮,他有一種畏懼和恐慌。他道:「蔣姑娘,上次的事情老衲已經幫過了,為何還來找老衲?」
「大師誤會了,我今日是來還大師一個人情的。」蔣阮淡淡道:「我生平不愛欠人人情,大師幫了我一次,我自然也要償還。」看著慧覺不解的目光,她微微一笑:「我不是說過,即使要做騙子,大師也要做這世界上最尊貴的騙子。如今大師不過是得了蠅頭小利,令郎的病治標不治本,大師真能滿足?」
兒子是慧覺的心病,偏偏每次蔣阮都拿他兒子說話。這些日子他是賺了不少銀子,買了許多名貴的藥材,可孩子的病情只能穩定卻不能好轉。慧覺低頭道:「這是他的命,老衲也無能為力。」
「大師是不相信我?」蔣阮道:「無妨,總有一日你會相信我的話。我只來說我今日要說的話。」她道:「京城中最近水患頗為嚴重,八皇子和李二少爺奉旨治水,那水庫水勢如今看來是得到控制,可是三天之後雨水勢必開始猛將,水庫會坍塌,無數水庫邊上的百姓會為之喪命。」
她道:「這就是你的機會,我將這個預言的機會讓給你,你只需在眾人面前說,龍氣大亂,水庫要塌,一定要八皇子轉移治水的地方。當然,你必須得想法子讓八皇子堅持他自己的意見,他勢必會降罪於你,他懲治你懲治的越狠,過幾日預言成真後,你的地位才越是牢固。」
慧覺先是不明白她在說什麼,疑惑的看著蔣阮,蔣阮也不急,只是耐著性子等他,待慧覺意識到蔣阮話里的意思時,向來平靜的面上也忍不住有了一絲驚訝:「你……。你到底在說些什麼?為什麼水庫會坍塌?水勢會變猛?荒謬!無稽之談!」
「大師在慌什麼,」蔣阮笑道:「是不相信我所說的話嗎?大師,我不是告訴過你,世上有一種本領,就知過去,通未來。」她一字一句道:「大師認為我沒有這個能力,那能否換個方面想一想呢,譬如說,怎樣令一座水庫一定會坍塌?」
慧覺一下子站起來,顧不得維持那張悲天憫人的面具,慌忙道:「你瘋了?被人發現是要掉腦袋的!」
蔣阮微微笑著看著他不語。
她就是在故意引導慧覺,要相信一個人有預言的能力而心甘情願替她辦事,實在是太過冒險。但如果讓慧覺以為,她只是一個幌子,背後還有高人指點呢?預言可能犯錯,可是人為地安排卻不會失手。慧覺以為有人要將水庫弄得坍塌掉,一旦確定了這一點,他就會動搖。
「這太膽大了。」慧覺喃喃道。水庫是關係到國家民生的大事,可蔣阮這麼輕描淡寫的說出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九條命都不夠死的。可是同時,他的心中卻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叫嚷,答應她,答應她!
蔣阮微笑著看著慧覺神情的變化,知道他是心動了。便毫不猶豫的再加上一把火:「大師可要想清楚,萬無一失的事情,只要動動嘴皮子,待真到了那一日,世上之人將會把你奉若神明,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若是就此被陛下瞧中進了宮,便也能博一個好的前程,宮中太醫無數,令公子的病也就有救了。」
慧覺眼睛一亮,只聽蔣阮又道:「不過這事也不是全無好處,此事過後,八皇子勢必會恨上你。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只要的了陛下的青眼,你就是陛下面前的紅人,誰都不敢動你。八皇子雖然炙手可熱,可天下的主子現在畢竟不是他。大師如今也是快花甲之年,說句不中聽的,十幾二十年後的事情誰還知道,總之活著的時候,性命無憂罷了。若是大師一定要安安分分的過日子也不是不行,只是大師等得起,令公子卻不知道等不等得起。」
慧覺神色不定,心中十分掙扎,蔣阮笑道:「話已至此,我也不再多說,大師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三日後水庫坍塌,你只有三天的時間,令公子日後究竟到底是何模樣,就看大師明日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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