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家庭派對

    葉霜靜靜喝茶，聽老爺子嘮叨了半天卓遠航的事情，還是沒明白對方想表達的意思。

    好容易等老爺子說完，葉霜已經把面前一盤點心都啃完了，老爺子收回感慨望向遠方的目光，看見桌上空盤子也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抬頭問：「小葉覺得呢？」

    覺得什麼？！年紀大了都愛嘮叨，正常的。

    葉霜不以為意一笑：「兒孫自有兒孫福。」

    老爺子默然片刻，揮揮手又讓葉霜出去了。

    等房門關上之後，書房裡間一個小門打開，老夫人走出來揉揉老爺子肩膀，樂呵呵笑問：「探出來了？」

    老爺子失笑搖頭：「沒呢。」

    卓遠航和卓飛揚性格幾乎是兩個極端，一個對自己對別人都嚴苛到刻薄的地步，另外一個就成天撒了歡的玩兒，說不上紈絝放縱，但總也不是上進的樣子。

    難得兩個兒子都對葉霜評價不錯，老爺子自然是要多想想。

    卓飛揚差點被人帶出賭癮的事情才過去沒多久，老爺子當初剛聽說時候一陣後怕，氣得差點沒打斷卓飛揚狗腿。這事情要是真成了的話，活生生廢掉一個小兒子簡直就跟挖老兩口心肝一樣，就連家裡也要雞犬不寧……老人見識廣，因為賭癮弄得家破人亡的例子難道還看得少了？！

    就因為這個，老爺子對葉霜自有一份感激在。但是除了感激之外，謹慎懷疑也是有的。

    怎麼就那麼巧的讓這個小伙子給救了？怎麼就那麼巧對方能認出想給卓飛揚下套子的人？另外還有一點老爺子比較介意的地方，就是卓飛揚和尤洋兩個小傢伙說的，關於葉霜本身對賭博也知之甚深的事情。

    賭技高深，本身對賭場又甚為熟悉，還認識fbi……

    聽到fbi這個字眼後，老爺子當時第一反應就是小伙子在吹牛，當然要說真有這麼厲害的年輕人也不是不可能。但他就怕這是個更大的套子。所以為了驗證自己想法，老爺子一直想要親自會會葉霜。

    「年輕人畢竟急功好利，如果他真有什麼打算的話，我另眼看待肯定能引出點什麼來。」老爺子拉著自己夫人坐到葉霜剛才位置上，嘆口氣道：「要表示出我對他有所不同的話，要麼就是說些重要的事情，要麼就是說些私密的事情，不然都顯得不夠親密……我特意拉著那小伙子說了半天話，就想知道他會怎麼回答我。」

    重要的事情當然不能說，就算是為了試探。拿著包子引狼還是太虧了點兒。

    第一次見面就說私密的事情，雖然顯得自己有點老糊塗，但頂多是丟點面子，再壞也不過就是被人背後笑上幾句罷了，老爺子這把年紀倒是不必計較這個。

    「如果是想巴結咱們家的話，他應該會順著我的話勸上幾句，如果是有戒心的話，他也會帶開話題或是想出更滴水不漏的回答。」老爺子說到這裡笑了：「可我畢竟還是想得太多了，這小子竟然完全不是我想的任何一種反應。」

    人家那純粹就是敷衍。不僅根本沒明白自己說這一番話的意思，而且似乎也沒意識到他應該附和上幾句……葉霜明顯就是「總算說完了，可以走了吧？」的鬆一口氣，十分明確的表示出對老爺子話題沒半點興趣。

    老夫人也被老爺子一臉挫敗的樣子逗樂。老爺子就仿佛嚴陣以待等人出招，但人根本就不應戰不說，連老爺子擺出的擂台都沒看見，瞥眼看了一下桌上的空盤子。老夫人笑得更是捂嘴：「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有孩子過來做客時真把人家茶點給吃空的。」

    老爺子被老太太一提醒，也想起了自己的點心，一盤子的綠豆糕、椰餅和蜜餞、芋棗……想到自己高血糖被限制了每天也就這麼一盤分量。老爺子跺足心疼更是悔得不行：「這都什麼熊孩子！白長那麼俊了，連老頭子口糧都不放過！！」

    ……

    葉霜下了樓就被卓飛揚抓過去，後者對老爺子召喚葉霜原因也很好奇，迫不及待問：「我爸叫你上去說什麼了？」

    葉霜想想：「好像也沒說什麼，就是抱怨了一下子孫不肖。」

    「不孝？！」卓飛揚瞪大眼睛驚訝：「我和我哥哪兒不孝了？」

    「……是不肖，意思就是你們不像他，都沒繼承他誠懇勤勞上進又與人為善的良好品德。」一個是太有本事但沒人氣，一個是人氣太過卻沒什麼本事。

    葉霜嘆口氣：「我也不知道老爺子特意叫我過去說這些幹嘛，可能是覺得跟你們說話太沒勁了？老年人嘛，容易寂寞，你和你哥沒事可以常去陪陪老人家。」

    卓飛揚聽完也很愧疚，自己親爹都淪落到找別人家的孩子聊天談心去了，這得是多寂寞啊。

    於是卓飛揚又頂著巨大壓力去找了他大哥，因為卓飛揚堅定認為自己陪老爺子時間還是挺多的，如果要說老爺子想兒子了，那肯定更想的是不常在身邊那個。

    卓遠航其實也很孝順，反正也是快要開飯的空檔不用辦公，於是丟下一堆客人和弟弟一起去二樓彩衣娛親。

    老爺子正在心疼自己茶點，冷不丁就看著兩個兒子都上來了，一個仿佛進行重要公事般和自己一問一答，一個笑得異常諂媚如同年齡倒退十歲。

    事有反常即為妖……這倆兒子今天是著了什麼妖了？！

    老爺子一頭冷汗偽裝鎮定，旁邊老太太笑得十分開心，拋下頻頻投來眼色的老頭子就下去招呼客人去了。

    老爺子：老夫老妻那麼多年，見死不救你於心何忍！

    老太太：一家子主人都上二樓書房了，自己不下去招呼招呼像什麼樣子！

    心安理得拋棄老伴兒，老太太下去招呼了一圈客人，畢竟是當了多年的女主人，雖然早已經跟老頭子一起半隱退了，但大家給面子，再加上老太太人老成精又經驗豐富。所以寒暄客套一番後，還是沒讓下面因為失了主人而冷場。

    鑑於之前老頭子的試探，老太太對葉霜也頗有幾分興趣，於是在客廳里梭巡一圈，找到葉霜位置的時候，對方正抓著酒杯一臉淺淡笑意聽旁邊人說話。

    不知道什麼時候葉霜已經融進了這一屋人之中，卓家請來的客人都是在潮海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再加上這次小型派對屬於家庭型，大家以前都接觸得不少，聊得來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有外人想要加入這樣的小圈子話，其中的難度就比較高了，畢竟大家都有很自然樸素的一個想法，我們是自己人、熟人，你是外人……

    但葉霜卻是例外，老太太看得出來，在葉霜身邊的幾個年輕人都不是流於客套的應酬，而是真的和對方聊得熱鬧。

    小伙子憑什麼有這樣的本事？老太太有點明白自己老伴兒想要試探對方時候的心情了。

    老太太一路邊應酬身邊人邊往那方向過去，湊得近了後就聽葉霜開口道：「遊艇還是租的好。卓大少有一個私人碼頭倒是沒什麼，但我們要自己買就划不來了，固定開支就是一大筆，牌照和碼頭費就不說了。清潔、修理、保養和僱人又是一大筆開支，除非你經常出海，否則一年玩個一兩次根本划不來。」

    一年輕人嘆息：「要卓大少那身家就好了，每年一次遊輪派對多有面子。」

    葉霜笑：「卓大少玩的時候不都會帶上你們？咱們做客人就行。玩得更省心。」

    「那倒是……」另外一年輕人興奮：「誒，你們聽說沒？這次的xx明星好像也會被邀上船。」

    葉霜飲下一口香檳道：「你們說的那個xx？她恐怕沒時間了，我聽朋友說她正在養胎。現在才兩個月不敢出來亂走，大概借著什麼大新聞就會曝出這條八卦來，估摸著就是卓大少的邀請函了……『豪華遊輪邀請，因孕無法成行』什麼的。」

    「嘩！這你也知道？！」

    老太太就是這時候在眾人身後出現，笑眯眯和藹問：「這裡聊得挺開心？！」

    一幫子年輕人忙笑打招呼，「卓老夫人」「阿姨」「伯母」的各自叫了一通，而後老太太揮揮手表示自己是來找葉霜的，其他人這才湊趣笑鬧幾聲後散開。

    「小葉真不簡單，你好像知道的事情不少？」老太太剛才旁聽了一會兒，發現談話節奏基本被葉霜全盤掌握，不管其他人起什麼話頭，他總能最快最準確接上。

    而且更難得是葉霜知道適可而止，說完自己的話後就閉嘴將發言機會再交出去……這樣一來的話，基本上人人都能說得上話，不會有被冷落的尷尬，而與此同時也給大家培養出一種潛意識，說完話後總下意識去聽葉霜接的下一句。

    一來二去後，這個小圈子就自然而然形成了以葉霜為中心的交流現象，雖然眾人並沒有察覺，但在他們潛意識和別人看來，葉霜已經是圈子中領導地位。

    葉霜笑笑，放下酒杯自然紳士扶起老太太胳膊，邊向中心走回去邊客氣道：「只是平時興趣比較雜，涉獵廣泛罷了。但要說精通的話，當然就不及其他專業人士。」

    老太太年輕時和卓老爺子一起打天下，當然也不是只懂煮飯洗衣的平凡女人，聞言笑意更深：「那小葉在下面跟大家聊這麼久，有沒有什麼感想？」

    葉霜想想：「感想倒是沒有，就是覺得卓夫人和卓老夫人一樣，果然都是自己丈夫的賢內助。」

    老太太看眼不遠處一派大方招呼四海集團員工的卓夫人，點點頭又搖搖頭，嘆息：「這兒媳是按世家主母標準教養出來的，大面上從來沒出過什麼紕漏，但就是少了點人氣。要說當初遠航娶她的時候我們倒沒覺得什麼，但後來才發現，這麼兩個人湊到一起是負負得負，完全的惡性循環。」

    又來訴苦？！

    葉霜狐疑看老太太一眼，突然發現這卓家人簡直太自來熟了。

    年輕一輩的不說，單是卓老爺子和卓老夫人就很古怪，大家第一次見面，之前也沒什麼交情。就算拉了你小兒子一把，但也不至於因為這麼一次事情就對自己掏心掏肺吧？

    葉霜想了想，既然琢磨不出原因，乾脆就不琢磨了吧。反正對自己也沒什麼壞處，沒準兒人性格本身就是這樣。

    老太太沒聽見身邊的葉霜吭聲，她卻不像自家老頭兒那麼死要面子，於是索性纏著繼續問下去：「小葉覺得我們卓家的四海集團怎麼樣？」

    「……」葉霜實在哭笑不得了，無奈對老太太道：「老夫人有什麼想問的就直接問吧，您和老爺子說話太繞彎了，我怕到時候答不到點子上。既沒讓你們高興又耽誤大家時間。」

    老太太點點頭：「那我就直接問，你覺得四海集團的內奸會是誰？」說完頓了頓，見葉霜露出沉吟模樣，自己也忍不住思考起來。

    內奸說法是讓老爺子和老夫人最介意的一個問題，四海集團名下那麼多酒店，再加上其他行業投資和國外旅遊線，那麼多零零碎碎看似不相關的部門，要整合到一起話，真的不是一般人的權限能夠做到的。

    就算是職位很高的人。頂多也只是負責這個職位之下所管理的事務，要想能夠明確找出四海集團名下的其他行業鏈負責人，還要有足夠能力讓對方動心，這真的是必須要在卓遠航身邊有一定分量才能做到的了。

    比如最首先一個。那些被拉攏人的資料和個人檔案，這個就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拿到手裡的東西。

    這麼重分量的內奸能給四海集團帶來多大的危機，這個可想而知。但除了這一點以外，卓家老兩口也怕是有人故意挑撥……卓遠航篩選出來的那份六人名單里。隨便動了哪一個，其後都必然會給四海集團帶來不小的震盪。

    「說實話，老夫人不要覺得我是故意挑撥什麼。異心誰都可能有。很多人不願意一直待在別人之下。但大家都是生意人，也知道哪種選擇會對自己更有利益。」葉霜想了一會兒後，扶著老太太改往角落繞圈，聲音低緩慢慢道：「今天派對里我看到那幾個人了，兩個有野心的聰明人，一個有野心的笨蛋，一個沒野心的忠臣，還有一個左右逢源的投機者……」六個人中有一人沒到場，聽說生病不舒服在家裡休息。

    老太太想了一會兒：「那個投機的是誰？」

    「我不說他是誰，免得您以為我挑撥離間。我就只能告訴您，那人中途離開打了兩次電話，好像在和別人商量公事，除了你們四海集團外，他還自己出資在潮海市另起了一家連鎖酒店……」葉霜笑笑：「說起來也不算是幹什麼壞事，不過是船靠兩頭多方投資罷了。畢竟四海集團是你們家的不是他家的，人家有另立門戶的意思也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事情。」

    老太太雖然不管集團的事情，但和老姐妹們打牌逛街的時候還是聽了不少消息的，對照了最近潮海市新崛起的一個連鎖品牌，立刻就明白葉霜說的是哪家酒店了。

    當初她就和老爺子嘀咕過，感覺這酒店的管理和建設和自家的很像，貌似不少路子比如說客流拉攏和宣傳造勢也有幾分熟悉……原本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一聽才明白是有人想分家。

    「翅膀硬了想飛也是正常的。」老太太嘆息一聲，拍拍葉霜手多了幾分真心。不管這孩子是什麼人，總之這個消息對自家還是有利的：「你倒是耳朵靈敏，人家打電話也被你聽到了？」

    葉霜笑笑不說話，她哪能告訴老太太人家是在別墅大門外打的電話？！再說關鍵信息還是電話另外一邊人說出來的，這邊接電話的人只簡潔應了幾聲，一般人就算聽到「嗯」「好的」「知道了」這種話也不可能知道有什麼問題。

    所以對方其實不是粗心不謹慎，而是太倒霉，不然也不會遇上葉霜這種變態聽力的外星人。

    葉霜看老太太心情不大好的樣子，扶人慢慢多繞了幾圈：「自立門戶都是正常的事情，有資本了誰也不想給別人打一輩子工，人家也有子女家庭……不過老夫人可以放心，我覺得內奸倒不應該是那個人。至少他現在還在靠著四海集團的門路，算是背靠大樹好乘涼，總不會蠢到自己沒建好房子就先把你們給挖了。」

    內奸是誰還不好判斷，葉霜手頭上的資料畢竟不多，再說短短一段時間，她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照顧到，頂多粗略先有個印象……要想分辨出來的話，還是得等上了遊輪之後，有卓飛揚帶著西華集團的人上來配合，才能一舉揪出那個真正的黑手。

    葉霜帶著老夫人繞了幾圈後，老夫人最終還是沒探出葉霜的底細，只能感慨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