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一聲嘆息

    李大媽口中的事情經過跟蔡奇詠夫妻口中的經過還是有一定差異的。

    她不到三十歲就守了寡，一個人將兒子養大。兒子讀大學讀研究生期間從沒兼職賺過錢，一切的花銷都是李大媽給他的。

    那會兒李大媽在一家不大的水泥廠當出納，工資並不高，為了讓兒子生活的好一點兒，在外邊不被別人瞧不起，她下班後還要在夜市擺攤賣點兒小東西，每天都是後半夜回到家睡覺休息。

    就這樣，總算熬到兒子畢業工作，她也退休了。

    她從沒想過仰仗兒子過日子，就想在老家自由自在輕輕鬆鬆的生活。年輕的時候她就喜歡跳舞，奈何沒那個條件也沒時間，現在條件時間都有了，她也沒委屈自己。

    在跳舞的時候她認識一個同姓男性。

    李大爺跟她的經歷非常像，多年前喪偶，一個人拉扯大孩子，辛辛苦苦這麼多年終於熬出頭才開始有自己的生活。

    因為共同話題比較多，兩個人越走越近，發展出一段夕陽戀情。

    挺好的開頭，卻沒有一個完美的結果。

    蔡奇詠聽說她在老家處了對象非常生氣，一天打好幾通電話催她來京都，讓她斷了跟李大爺的聯繫。

    一開始李大媽還跟兒子擰著，死活也不去京都不分手，可後來蔡奇詠跟她說張怡懷孕了，需要人照顧，讓她來京都一年，等孩子出生張怡出月子就讓她回來，且以後都不干涉大媽的事兒。

    家和才能萬事興，李大媽覺得如果兒子不支持她再婚也不會很幸福，跟李大爺商量過後終於決定來京都。

    說好的一年，可李大媽在京都待了一年又一年，不是她不想離開，是蔡奇詠和張怡不讓她走。

    他們出租她在老家的房子，把她的身份證和銀行卡藏起來，讓她只能依靠兒子兒媳生活。

    如果不是自己的親兒子，李大媽早都爆發了。

    頭幾年，她還會好聲好氣的跟兒子兒媳婦講道理，奈何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蔡奇詠和張怡都覺得他們給李大媽的就是最好的，生活在京都，衣食不愁，含飴弄孫，多輕鬆自在，是多少老年人嚮往的生活，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一直鬧騰著不過是因為他們的縱容。

    李大媽有苦難言，內心一直非常痛苦。

    今年夏天的時候，蔡奇詠夫妻商量決定生二孩。他們覺得女兒上幼兒園了，李大媽沒有以前忙，他們趁著年輕再生一個給女兒作伴，李大媽一個人照顧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也能忙的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一來京都旅遊的老鄉說李大爺等她好幾年，終于堅持不住，春天的時候娶了老伴兒。李大媽很絕望，覺得自己生活沒有了盼頭。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些年重重情緒累積在一起，壓得李大媽喘不過氣來。

    她開始頻繁的跟兒子兒媳吵架，雖然每次都吵不出結果來，可每回看到兒子兒媳皺眉不耐煩的樣子心裡都會特別的痛快。

    一直以來她照顧小孫女都挺盡心的，大概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沒有以前用心了，經常只顧著自己不管孩子，讓孩子幾次身處險境，不過最終都有驚無險。

    這次的事兒不是李大媽故意安排的，真的出了意外，李大媽也很難受很悲慟很自責，可在這些複雜的情緒之中，是不是還夾雜了別的情緒那就只有她本人才知道了。

    「小唐，我怨我恨我兒子兒媳婦兒，可我不恨我孫女，她還那么小什麼都不懂，我就算有再多的怨恨也不會真的把她怎麼樣。如果那會兒我知道她還活著，肯定不會一走了之，我肯定會救她啊」，李大媽捂著臉，又嗚嗚的哭了起來。

    李大媽說的情真意切，但是唐梟並沒有全信。每個人在敘述事件的時候都會站在自己的角度，夾帶著自己的情緒，並不客觀，所以不能以一人之言斷定事情的真相。

    在二師兄走訪街坊鄰居的時候，唐梟跟李大媽老家所在地的派出所取得聯繫，讓那邊幫忙調查李大媽的事情，以確定李大媽所說的那些事情的真實性。

    休息一晚，第二天再上班，那邊的派出所把調查到的信息反饋給她。

    李大媽說的都是實話。她確實跟李大爺處過對象，倆人關係特別好，李大爺家裡非常贊成倆人在一起，如果不是李大媽來了京都又幾年未回，倆人早就成一家人了。

    老家的人對李大媽的評價很高，她一個人供兒子上學讀書確實吃了很多的苦，捨不得買三輪車拉貨，也捨不得那一兩塊的公交費，每回擺夜攤她都要自己扛著上百斤重的貨物走好遠的路。

    她可以自己幾年不買新衣服，幾十塊錢的地攤貨也捨不得買，卻捨得給兒子買幾百上千的衣服鞋子，為了蔡奇詠，她真的犧牲了太多。

    她對兒子沒有太多的要求，也沒指望他回饋給她什麼。他大了，有出息了，就好好的去過自己的日子，她也能過自己一直期望的那種瀟灑的日子。

    很多父母都會催孩子結婚生子，她從沒催過，身邊的老姐妹辛辛苦苦的給兒女帶孩子她就笑說自己辛苦了大半輩子，老了就要過自己的生活堅決不能再為兒孫活。

    可到底她的願望也沒有實現，她還是被兒子騙來了京都，成了整天圍著孫輩轉的老人。

    二師兄那邊走訪得到的信息也多是向著李大媽的，街坊都說李大媽性格好，照顧孩子挺仔細，還不重男輕女，從來沒有因為孫女不是男孩兒就對她不好。

    反倒是孩子的父母更過分一些，他們平常工作忙，幼兒園的手工作業都是李大媽陪孩子做得，幼兒園的親子活動也都是李大媽去參加。節假日休息的時候總是雙雙對對的出去玩兒，把孩子丟給李大媽不管。

    孩子從小長大到，跟著李大媽的時間是跟著夫妻倆在一起時間的好幾倍，夫妻倆像是給李大媽生了個孩子。

    弄清楚李大媽跟兒子兒媳婦的多年積怨，有什麼用呢？無辜的孩子還是沒了。

    孩子不是李大媽害死的，李大媽不用負法律責任，可她餘生都會活在自責與悲慟之中。經此一事，她沒了孫女，也沒了兒子，從此以後孑然一身再無至親！

    蔡奇詠夫妻呢，他們失去了女兒，肯定也會痛苦很多年，可他們的未來還有很多種可能。

    唯一沒有未來的，只有那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結案之後，唐梟和二師兄的心情都非常沉重，寫處警記錄和結案記錄的時候唐梟總是不自禁的愣神兒。

    二師兄比她好不了多少，最後實在憋不住，他湊到唐梟身邊，低聲問唐梟，「小唐，我們原來是打算等景染生了就接她爸媽過來的，你說我們這個想法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