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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3:16 作者: 金子
他們管光頭大叔叫趙禿子,還有那個什麼展爺,應該是個很厲害的人吧,要不然為什麼那兩個警察提他的時候,聲音里包含了那麼多的畏懼,或者說是敬畏……我默默地隨著丹青走著,腦子裡卻是止不住地胡思亂想著。
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走到了站台的外面,匆匆行進著的人群,一輛接一輛的黃包車一字長蛇的擺在路邊,不時地有車夫走過來,殷勤的問我們要不要坐車。
空氣有些濕冷,夜色深沉,車站四周人群涌動,可不遠處又是一片黑暗。偶見的幾絲光亮,還有那不時閃過的人影兒,顯示出那是個有人居住的地方,卻給人一種冷清蕭條的感覺。
可眼前閃爍著的霓虹燈,車站前密集的人群,還有那些從或明或暗處傳來的,我聽不懂的話語和吵鬧聲,又給這個地方帶來了無限的生機與活力。慵懶與急切,繁華和蕭條,亮麗與晦澀,這是我對這個地方的第一印象。
「怎麼樣,找到了嗎」,丹青有些急切的問了一句,我回過神來,看見張嬤已經回來了,正有些氣喘的拿衣袖擦著汗。她搖了搖頭,又咽了口乾沫,這才說,「沒有,我把接站的人群里都找遍了,二少爺肯定沒在那兒,再遠的地方我就沒敢過去了,怕走丟了」。丹青聞言皺了眉頭。
「小姐,您信里說的是不是今天這個時候啊,是不是弄錯了還是……」,張嬤有些著急的問了一句,丹青瞥了她一眼,張嬤表情一滯,忙把下邊的話咽了回去。
「會不會還有別的接站口」,我輕聲問了一句,張嬤一愣,丹青看了我一眼又去看她,她搖了搖頭,又點點頭,急急地說了句「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就去問」,說完轉身就走。
丹青看著她離開,眉頭依然皺著,我和秀娥也私下裡張望著,希望能看到墨陽的笑臉或是另一個接站口的牌子。「清朗,上次墨陽是不是說他會和同學在這裡待上個一年半載的,若是回去北平,一定會立刻通知我們」,丹青輕聲地問了我一句。
我抬頭看她,她的眼光在車站裡游弋著,尋找著,並沒有看著我。「嗯」,我應了一聲,那封信是一個多月前收到的,之前還收到過一封,也就是丹青被督軍安置在別苑沒有多久的時候。
第一封信上寫滿了墨陽對這件事情的憤怒和決裂,對大太太,大少爺,更是對老爺的,這封信就是老爺叫人帶來,轉交給丹青的。我到現在也不明白老爺為什麼要把這封信轉交給丹青,那封寫明了,從此以後和徐家再無瓜葛的信,可惜我再也沒有機會去問他了。
丹青按照上面的地址回了信,然後過了沒多久,墨陽也回了信。第二封信卻充滿了墨陽特有的溫暖與力量,甚至還寫了一些,什麼這樣的婚姻是無效的一類的話,我看得不是很懂,丹青也無意解釋,只是有空就把這封信拿出來看看。
雖然那封信的某些含義我大半都看不懂,但是墨陽確實說過他會留在上海一段時間,已完成他學業的一部分。後來丹青再寫的信就是那個督軍夫人來了之後了,但是我知道,她在信里寫了不要墨陽再回信,以防那封回信在我們走了之後才送來,被人知道我們去了哪裡。
丹青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沒一會兒張嬤氣喘吁吁回來了,也帶來了沒有另一個接站口的壞消息。我們三個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丹青,等她拿主意,丹青低頭咬著唇皮考慮著,手指也在不自覺地交疊著。
四周若有似無的打量眼神漸漸多了起來,丹青顯然也感覺到了,她抬頭往一旁掃了一眼,就吁了口氣出來,下定了決心,轉頭和張嬤說,「我們不等了,這地方魚龍混雜的,不是久留之地,反正我手裡有墨陽的地址,怎麼也可以找到他的」。
張嬤一愣,顯然對沒有等到墨陽就擅自行動有些不安,可她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這地方確實亂了些,因此也就沒再說些什麼,點了點頭,拉上我和秀娥,就跟著丹青往外走去。
我和秀娥還有丹青在一旁等著,看張嬤去和那幾個黃包車夫談生意,比手劃腳的。張嬤半句上海話也聽不懂,顯然那些車夫也聽不懂我們老家的話,不過還好,沒一會兒,兩個車夫拉著車子和她走了回來。
張嬤快走了幾步,上來和丹青低聲說,「老天保佑,還有一個拉車的聽得懂我說什麼,聽他說,二少爺住的地方離那個霞什麼路不遠」,張嬤邊說邊皺起了眉頭想著。丹青低聲了說了句「霞飛路」?張嬤忙得點頭,「對,對,就是這個路」。
「嗯」,丹青點了點頭,「那就證明這兩個車夫沒騙我們,墨陽的信上確實提過,那就走吧」。那兩個車夫好像很懂規矩似的,一直站在我們不遠處恭候著,這時見張嬤沖他們招手,才小跑著上來,先幫我們把包袱什麼的放好,然後靜候我們上車。
丹青帶著我,張嬤帶著秀娥各上了一輛車,黃包車夫快步拉著我們出了車站,上了一條大路,就開始小跑了起來。我張著嘴看向四周,越往前走就越繁華,對面也不時的有黃包車跑過來。現在已經是晚上了,要是在老家,那早就已經歇下了,但在這裡,好像某種生活剛剛才開始似的。
我目不暇接的看著,造型洋氣的路燈,建築,一間接一間的店鋪,每家似乎都有個閃爍著花花綠綠顏色的招牌,不停的有人進出著。就聽見店鋪門口的鈴鐺叮噹作響,西裝革履,嫵媚優雅的笑容,不時地從我眼前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