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婚事

    聖旨下達到了梁家的田莊，華氏手捧著誥命的服飾，不禁嚎啕大哭了起來：「墨菊啊，你看到了嗎？如今，娘也是誥命夫人了！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是你帶給娘的榮耀。可是，如果能換你回來的話，娘寧願去西北做軍戶！墨菊啊，娘對不起你，是娘錯了！」

    宣旨的太監聽了，眼眶也不禁濕潤了。

    早就聽說，巾幗將軍的娘不靠譜，專門為難巾幗將軍。在巾幗將軍遇難的消息傳出之後，她的娘三天不吃不喝，變得沉默寡言，一點笑模樣都沒有。不哭不鬧，安靜得讓人害怕。

    常氏和梁高山不禁對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在心裡說道：好，哭出來了，這就好！哭出來了，就不會悶在心裡，抑鬱成疾！

    半夏兄妹幾個，也不禁鬆了口氣。

    娘哭出來了，這樣就好了！

    這些日子，他們多擔心娘啊！這些年以來，娘雖然惹了不少事情，給大姐帶來了巨大的災難，然而她畢竟是他們的娘。無論如何，他們都希望娘可以好好的，可以長命百歲。

    大姐已經不在了，再傷心難過，再惋惜再心痛，那也是無濟於事的。如果大姐在天有靈的話，也必然希望一家人都可以好好活著，開心的活著。

    甘草走了過去，抱著華氏：「娘，你不要太難過了。若是大姐在天有靈，看到你這麼憔悴，這麼消沉，她一定會不安心的。」

    茯苓也走了過去，抱著華氏：「娘，過去的事情，就都忘記了吧！日後，只要你好好的，我們這個家就不會散了，就會越過越好！」

    半夏和黃連也走了過去，半夏就道：「是啊，娘！大姐一直都很希望娘可以找回自己，找回我們小時候的娘，一家人過上幸福快樂的好日子！大姐已經不再了，咱們再傷心也沒有用，日後咱們一定要努力再努力，連同大姐的那一份努力，要過得幸福快樂！」

    華氏忍不住哽咽道：「好孩子，是娘糊塗了，是娘對不起你們的大姐啊！是娘錯了，娘有罪啊！如果當年娘不做糊塗事，你們的大姐，就肯定不會遠走天涯。如今的她，應該都有好幾個懂事可愛的孩子，就算司徒長風最終會辜負她，有幾個孩子牽掛著她，她就一定不會遠走天涯！

    半夏啊，你大姐這輩子可憐啊！她還小的時候，沒吃沒喝的，還得每天跟著做好多的活計。後來，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了，又遇上了水災，遇上了瘟疫。那個時候，咱們一家人被劃入了軍戶，娘從那個時候開始，就鬼迷心竅了，對你大姐開始做了好些傷害她的事情。來到京城了，娘又做下大錯，害得你大姐丟了官職，丟了婚事。一直到你大姐離家出走之前，我還說了好些她不愛聽的話，偏偏還讓她給聽到了！是娘不好，是娘的錯啊！日後去了地底下，我都沒有臉面去見你們的大姐啊！」

    這些話，壓在她的心裡好久了。不說出來，她都覺得自己快要瘋了，覺得要把自己給逼死了！

    半夏連忙含淚安慰：「娘啊，知道錯了就好！過去的事情，就都忘記了吧！大姐不會跟娘計較的，大姐這輩子，最緊張最擔心的，就是我們這些親人了。我們只有好好活下去，大姐才會安心，才能放心去轉世投胎！」

    常氏站在一旁，不停的抹眼淚。

    造孽喲，真是造孽喲！

    唉，這個兒媳婦，可恨又可憐啊！

    但願墨菊的事情，可以讓她真正的悔改，成為一個真正的好母親。不然的話，日後半夏成親了，這家裡又要沒有安穩日子過了。

    宣旨太監還沒有走，東方雲山已經帶著禮物，上門來了。

    這是他頭一回踏進梁家的門。之前，他其實早就想來了，卻一直都不敢來，也找不到藉口來。如今，巾幗將軍遇難的事情，梁家的人都知道了，他終於可以來看望恩人的家人了。

    半夏正在安慰母親，門衛來報：「少爺，有個自稱是東方雲山的人求見！」

    東方雲山？哦，不就是去長公主府上報信的人麼？話說，也正是因為此人，大姐才會遇難的！

    半夏的心情很是複雜，臉上看不出喜怒：「請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東方雲山在門衛的帶領下，來到了眾人的跟前。他二話不說，對著常氏和梁滿倉就跪了下去：「在下東方雲山，給兩位老人家請罪了！當初，正是因為受在下的連累，巾幗將軍才會遇難的。」

    關於東方雲山此人，梁家的人已經聽說過了。

    在案情大白之後，長公主和司徒長風就親自來了一趟田莊，把事情的經過起因都說了一遍。那個時候，東方雲山還在江南，處理東方家的產業。

    然後一回來，他就著急忙慌的購買田地和宅子。好不容易忙完了，這才有空來探望恩人的家人，跟恩人的家人請罪。在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被罵被打的心理準備。

    畢竟，巾幗將軍是因為他和他的家人，這才不幸遇難的。可以說，當初如果巾幗將軍不對他和一雙兒女出手相救的話，那是肯定不會跟李玲遭遇的。甚至，巾幗將軍就算救了他們三人，然後馬上離開，不幫忙掩埋他們的親人的話，估計也不會遇難。

    唉，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命啊！這輩子，他東方雲山註定要虧欠巾幗將軍，那麼就讓他用後半輩子來還。這後半輩子，他的命就是梁家的人的了！

    所以，打也好，罵也好，他都做好了充分的心裡準備。又或者說，他很希望梁家的人狠狠的打他一頓。這樣的話，他的心裡或許會好過一點，不會那麼的壓抑，那麼的悲痛，那麼的遺憾。

    巾幗將軍英年早逝，對於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因為，在很多年以前，他就很仰慕巾幗將軍。在他的心裡，巾幗將軍是他的榜樣力量，是他最為尊敬的人之一！

    常氏深深的嘆了口氣，語氣溫和的道：「起來吧！那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那個毒婦。我們家的墨菊，是個心地善良的人，看到有人行兇，她肯定是要忍不住出手相助的！」

    梁高山也連忙道：「半夏，把東方公子扶起來吧！」

    「謝謝！謝謝你們的寬容，雲山對不起你們，雲山無地自容。日後，但凡有用得著雲山的地方，還請你們儘管開口，不要跟雲山口氣！從今天開始，雲山就是二老的孫兒，將會代替巾幗將軍盡孝！」

    東方雲山十分的感動，他萬萬沒有想到，梁家的人這麼善良，這麼淳樸，竟然連一句埋怨的話都沒有。他堅持給常氏、梁滿倉，還有梁高山、華氏都磕了三個響頭，這才在半夏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巾幗將軍的家人，他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在場的這些人，他一看就知道誰是巾幗將軍的爺爺奶奶和爹娘了。

    中午留客吃飯，飯後又閒聊了一陣，宣旨太監就告辭了。送走宣旨太監，東方雲山卻還沒有走。

    常氏就熱情的留客人：「雲山啊，要不就在這裡住一個晚上？」

    東方雲山不好意思的道：「奶奶，隔壁的田莊，就是我的田莊。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在甜水巷，我也買一個三進的宅子，日後你們進城去住的話，咱們也還可以做鄰居！」

    聽了他的話，梁家的人都很是驚訝。

    東方雲山認真的道：「奶奶，我說的是真的，日後就由我代替巾幗將軍，好好照顧你們！家裡有什麼難處，都儘管跟我說，就算我幫不上什麼忙，也可以多個出主意的人！還請不要跟我客氣，我這條命是巾幗將軍救下來的，我那一雙兒女如今也有巾幗將軍陪伴。說起來，是我對不起巾幗將軍，對不起你們！如果不讓我為你們做一點什麼，我實在沒有勇氣活下去了！

    在此之前，我之所以還努力活著，就是為了要給巾幗將軍和我的家人報仇雪恨。如今，我的仇也報了，心裡唯一的牽掛就是恩人的家人。所以，我如今活著的唯一動力，就是要代替將軍，好好的照顧你們，好好的保護你們！希望你們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可以報恩，也讓我可以有動力努力的活下去！」

    一番話，說得十分的感人，也十分的悲涼。

    梁家的人聽了，都不禁無言以對。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們還能說什麼？

    常氏就嘆了口氣：「雲山啊，你也不要有那麼重的思想負擔，墨菊她出手救你，也是她自己自願的，沒有人強逼她。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日後就把我們當成你的家人吧，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也儘管開口！」

    在黃泉路上，墨菊有東方雲山的一雙兒女相伴，那麼在人世間，就讓梁家的人和東方雲山一起相互扶持吧！

    唉，這也是一種緣分。人活著都不容易，那麼就一起互相安慰，互相扶持，爭取過上平安喜樂的好日子吧！

    東方雲山又道：「爺爺奶奶、大叔大嬸，這田莊附近的田地和山林，都讓我給買了下來。在這些田莊裡，我一共修建了六個田莊，這些田莊一共有三百個護院看守。日後，你們的安全問題就不用太擔心了，晚上可以安心休息！」

    聽了他的話，梁家的人都不禁目瞪口呆。

    梁高山忍不住驚呼：「雲山啊，你這是幹啥啊？三百個護院，這是不是太多了？其實，你可以放心，墨菊留下不少侍衛，這田莊的安全問題，其實還是有保證的。你那些護院，是不是撤走一些啊？這麼護院，光是月錢就得不少吧？」

    東方雲山擺擺手：「大叔，你不用擔心，我那些護院都是從西北戰場上退伍的。大多數的人，都是窮苦出身的，他們其實也不光是護院。在農忙的時候，他們都得下田播種、收割，既是干農活的下人又是保護田莊安全的護院！」

    一直喜歡充當布景板的梁滿倉，也不禁詫異的道：「這樣都行？這樣，人家能心甘情意的麼？」

    東方雲山笑著道：「爺爺請放心好了，我給的工錢不算低，而且我這個做東家的對他們很關心很體諒，不是那種惡毒的東家。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他們一定會心甘情意的我幹活！」

    常氏滿意的點頭：「嗯，這樣挺好的。」

    半夏也微笑點頭：「一舉兩得，這個主意不錯！」

    其實，梁家田莊的侍衛，又何嘗不是這樣？只不過，梁家田莊的侍衛不下地種莊稼，只是會在冬天和初春的時候，在蔬菜大棚里幫忙而已。

    東方雲山送了兩大車的禮物給梁家的人。

    蜜餞五十斤、碧粳米兩百斤、綢緞十匹、錦緞十匹、細棉布十匹、百年人參兩支、靈芝十個、頭面首飾十多套、筆墨紙硯十套、上好的宣紙兩大箱、上好的皮子十多張等等。

    兩大車禮物，無一不是上好的。而且，還都是實用的，都附和梁家人的身份地位，沒有半點譁眾取*。

    盛情難卻，梁家的人也只好收下。好在就是隔壁鄰居，日後對東方雲山多多關照一下，也就是了。比如，節假日的時候，請他過來吃飯，讓他感受一下家庭的溫暖。

    在往後的日子裡，東方雲山隔三差五的，就要去梁家一趟。跟梁高山聊聊天，下下棋，或者散步。漸漸的，他憑藉著自己的一片真心，融入了這個家庭。

    梁家少了一個女兒，卻又多了一個兒子。

    日子，在相互之間用心的撫慰下，悄然流逝。

    轉眼，就又過去了兩年了。

    這一年，梁墨菊滿了二十二歲了。

    而甘草，也有十八歲了。

    此時，她和大姐梁墨菊的五年之約，還有一年就要到了。確切的說，是她自己跟大姐五年之約，大姐當初跟她定的是三年之約。

    其實，在大姐遇難的消息傳來之後，她就應該放棄等待。然而，她還是不甘心，冥冥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對她說，大姐依然還活著。

    常氏心疼的道：「甘草啊，你都十八歲了，也已經定親了。我看趙家那個小子還不錯，不如你就下定決心，早點跟他成親了吧？那小子如今都二十歲了，他也等了你兩年了，夠可以了！」

    甘草搖搖頭，很堅決的道：「不，我要等大姐，就再等一年。一年後，無論大姐是否回來了，我都會成親！若是趙尋不願意的等的話，可以解除婚約，我沒有意見！」

    常氏不禁十分的著急，就出口呵斥道：「哎呦喂，你這倔丫頭啊，你想要氣死奶奶啊？你都十八歲了，再等一年，都十九歲了！若是趙尋等不了，要跟你解除婚約，你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而且，解除婚約的事情，這能信口胡說麼？！

    甘草很是無奈，嘆了口氣：「奶奶啊，大姐如今生死未卜，我哪裡有這個心思成親啊？再等一年成親，也是因為我想要給大姐守孝三年，這是我對大姐的一份心意，還請奶奶諒解！」

    常氏含淚道：「你這倔丫頭啊，哪裡有做妹妹的給大姐守孝的啊，要說守孝，一年也足夠了！」

    甘草也忍不住濕了眼眶：「奶奶啊，大姐對於我來說，就跟母親一樣啊！都說長兄如父，對於我來說，長姐就是母親啊！這麼些年以來，大姐對我的好，可比一般的母親對兒女的好感人多了！」

    常氏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你這孩子，你說的也是，就由得你了！趙家那裡，奶奶去跟他們說，你不用擔心！我看趙尋這小伙子很不錯，他應該會諒解的，他的母親也是個不錯的人，應該也會理解的！」

    甘草抱著常氏的胳膊，心裡滿是溫暖：「奶奶，謝謝你了，要辛苦你了！」

    趙尋都二十歲了，他的娘早就盼著抱孫子了，一年後才成親，他的母親應該不會高興吧？奶奶這麼大年紀了，還要為了她的事情，跟人家放低姿態。這事只要想一想，她的心裡就不是個滋味兒。

    然而，事情出乎意料的，很是順利。

    趙尋的母親熱情的接待了常氏，一聽她的要求，居然很爽快的就答應了：「也好，巾幗將軍才過世兩年，作為親人，再等一年辦喜事，也是應該的！親家奶奶不必感到抱歉，我家趙尋也不過才二十歲，好男兒遲一點成親，這不算什麼！」

    聽了這話，常氏不禁很是吃驚。

    趙尋卻對常氏安撫的笑了笑。

    母親有這樣的表現，其實他並不是很意外。

    因為，在很多年以前，母親就對巾幗將軍很是景仰，非常的讚嘆。也就是因為甘草是巾幗將軍的妹妹，不然的話，母親也是不會這麼痛快就答應的。

    這，或許就是榜樣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