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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其實我也理解你哥的。我三哥當時去你們家,也是戰戰兢兢好幾天,生怕裴叔叔不同意。」季珩笑道。

    說起榮仲棠,江嵐也笑了。當時聽說搖搖同仲棠談戀愛,家裡人都很有些談虎色變。覺得榮家三少爺不穩重,又愛玩,從前女朋友又多。既不如他家大少爺,也不如他家四少爺。但三少爺苦心孤詣地追了好久才追到,搖搖把他拿得死死的。搖搖向來主意大,誰也不許對她指手畫腳。大家都說只有搖搖那樣的冷美人才能拿住榮仲棠那個花花公子。

    江嵐心裡很羨慕搖搖的,搖搖平日裡話不多,看著清冷,性子卻果決乾脆。不像她,瞻前顧後,想討好所有的人。

    最困難的事情解決了,氣氛愉快了起來。

    「訂婚宴你也會去吧?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伯父伯母什麼時候到?」榮季珩問。

    「嗯,肯定要去的。正好學校也要放假了。姨姨和姨夫本來是明天的船,可中途碰上風暴了,耽誤了一些時間。總是趕得及的。」

    榮季珩笑了笑。兩個老實孩子似乎也沒什麼話說了,於是他送江嵐回了家。一直見她進了門,榮季珩才離開。江嵐想,他真是一個能打滿分的交往對象呀。只是,她不喜歡。

    門鈴摁了七八下,才隱隱聽到拖鞋的聲音。

    門打開一條縫,還沒看清楚來人,先是撲面而來一陣濃重的酒氣。江嵐往後縮了縮,以手作扇,扇了扇,「哎呀,怎麼這麼大的味兒!」

    門外響起沉沉的聲音,「嵐嵐,開門。」

    江嵐聽出了是江紹澄的聲音,這才拆了安全鎖,把門拉開。

    門一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倒下來,沉沉地壓在她身上。江嵐笑出了聲,「怎么喝成這樣啊?」然後抱怨,「噯,哥,你小心點。太重啦,噯,我可扛不動你!」

    江嵐吃力地架著他到沙發邊上,一碰到沙發,江紹澄就倒了下去。江嵐活動了一下肩膀,咕噥道:「本來個子就不高,生生被你又壓短了幾寸。」

    倒在沙發上的人沒了聲息。江嵐蹲到他面前,「哥,你怎麼啦,怎麼醉成這樣?怕四伯父罵你,就躲到我這裡來啦?」

    沙發上的人不動,江嵐抿了抿唇。他的手背搭在臉上,露出高挺的鼻子和薄削的唇,剛毅的下頜有青青的胡茬。江嵐緩緩拿起他的手,人已經睡熟了。睡夢裡的人,五官都舒展開,不像清醒的時候那麼嚴肅持重。

    她家裡人都漂亮,爸爸媽媽姨姨姨夫弟弟妹妹,大約是漂亮的面孔見多了,不以為奇。反而時隔多年,下船後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江紹澄。那時候她還沒想過他就是哥哥,只是想,這樣英武的長相,原來也能有另一種好看。

    江嵐出神地看了一會兒,輕輕把他的手放下,替他擺了一個自認為應該舒適的位置。

    她這裡是一居室的套間,街口對面就是聖約瑟大學。大學頭一年,按說要去學校里住,無奈寢室里的另一個女孩子有些精神衰弱,晚上聽不得一點聲音。江嵐本想調房間的,但怕這個女孩子跟誰都不和住,找不到室友,會被人詬病。最後,寢室的住宿費她交著,但還是到學校附近的公寓裡租了一間房子。

    江嵐躡手躡腳回了臥室。她打開衣櫥拿了一床被子,但被子抱到胸前,聞到了一點樟腦的味道。她記得四嬸沈丹妮說過,江紹澄最討厭樟腦味道。想了想,還是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抱了出去,輕輕蓋在他身上。做完這些,她坐回寫字檯前,埋頭寫起作業來。

    江紹澄在咖啡的香氣里醒過來,頭疼欲裂。鼻端是一股清甜的花香,很熟悉又不敢深嗅的味道。醉的深了,便放縱著自己埋進那香氣里不醒來。柔滑的被子像少女瓷滑的皮膚——他猛得睜開眼,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這是哪裡。

    他掀開被子坐起身,身上還是那套制服,鞋子整整齊齊擺在沙發邊上,並排的還有一雙粉色的毛拖鞋。他想了想,還是穿了自己的皮鞋。

    不遠處開放廚房的灶頭那裡,有一抹極其窈窕的身影。燙了的長髮,隨意用手帕慵懶的一系。白色的襯衫,下面是一條茶色的塔夫綢百褶裙。

    他緩緩走過去,聽見極輕的哼哼聲,原來是在唱歌。爐子上摩卡壺裡咖啡的香氣愈來愈濃,江嵐趕緊把摩卡壺拿下來,倒了咖啡在兩隻杯子裡。

    怕嚇著她,江紹澄一直沒發出聲音。直到她做完這些,他才開口,嗓子啞得嚇人。「怎么喝這麼濃的咖啡?」

    江嵐真的被嚇了一跳,她轉過身,烏亮的大眼睛裡有些紅血絲,「哥!你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的?」

    他久久地看了一會兒,「又熬夜了?」

    江嵐有點怕被他這樣看。其實家裡人都挺怕他。聽說自從父親死後,大娘梅氏總是拿他出氣。四叔江譽白一直都想把他養在身邊,但他覺得母親可憐,一直不肯離開她。二哥紹澈早早留洋了,不肯呆在家對著情緒極壞的大娘——都是聽四叔家的沁堂妹說的。

    她縮了縮脖子,訕訕道:「要考試了,這個教授人很嚴格,聽說會很難。」最後嘴角一垂,「說來說去,都是我太笨。」

    「這杯是給我的?」他打斷她的話。

    「嗯?哦。」

    江嵐的眼睛很大,有點小迷糊的樣子。像櫥窗里的那種洋娃娃,看到就想抱回家,然後盡情打扮或者,蹂躪。他被這個念頭燙了一下,低頭喝了一口咖啡。苦,特別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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