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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湯川點點頭,「那九姑娘還是多費些心力吧。我這裡有一件喜事要恭喜九姑娘。」
「我有什麼喜事?」
「將軍正在民間徵用民船,這樣有利可圖的事情,程小姐推薦了九姑娘。」
南舟瞪了程燕琳一眼,「那我真是要好好謝謝程小姐了!」
程燕琳哼笑了起來,「九姑娘客氣,小白不在了,我這個做長輩的,自然是能多關照就多關照你呀。不然他怎麼放心得下?」
湯川並不知道他們三人之間的這一段糾葛,卻是能感到程燕琳對南舟的敵意。他無所謂這敵意從何而來,要的,就是這樣肯站出來給皇軍做事的人。
南舟臉色難看了一陣,然後認命般地嘆了口氣,「說什麼有利可圖,我的船早被你們扣住了。用不用,我說得不算。」
湯川笑道:「九姑娘不要誤會,那只是暫時管制而已,船自然還是姑娘的私人財務。」
南舟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船在你們手裡,要徵用就徵用吧,不用再跟我說了。我船上的雇員,辭職的辭職、逃難的逃難,我是找不到人開船了。湯川先生自便吧!」
「我軍中自然有開船的人。但是姑娘最大的那艘江安號,我們希望姑娘能親自駕駛。」湯川道。
南舟看了眼得意洋洋的程燕琳,猜到恐怕也是她從中唆使。南舟明白她的意思了,這是逼著她做漢奸,還要做給天下人看。倘若她不肯就範,就借著東洋人的手來折磨自己。
南舟心裡恨得要死,臉上還不能露出痕跡。她假意低頭思索,心裡卻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船在港口停了太久,都需要做檢修。我開船可以,但我一個人不行,必須要熟悉航線有經驗的大副二副,還有引水員。這些,我信不過別人,要找舊雇員。你們什麼時候用船,給我幾日,我去尋一尋合適的人。」
「用船的時自然會通知姑娘,姑娘可早做準備。」
南舟點點頭,心跳得飛快。待湯川離開,她跑回房,關上門走到床前,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裴仲桁她的打算。
裴仲桁為防湯川再進來,仍舊穿著濕著的衣褲。南舟一看他的褲子,一下忘了要說什麼,狐疑地目光在他褲子和他臉上之間打量。裴仲桁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怎麼了?」
南舟掀了被子,朝床單上努了努嘴,「二爺這也太拼了。」
裴仲桁耳根泛起紅意,一直紅到臉上,「蠻蠻,那個是我潑的隔夜茶!」
南舟怔了一下,然後噗嗤笑出聲。越笑越止不住,差點笑岔氣。「我以為你是真的……」
「我是真的怎樣?」他咬牙切齒,卻不真是有什麼怒氣。
南舟笑著擺手,「沒有、沒有,我只是……」說不下去,又笑起來。
裴仲桁那顆傲嬌的心真是沒受過這份「冤枉」,委屈襲上來。他的「急智」被她這樣嘲笑,自尊心有點受不了,又害了羞。一定要從她哪裡討一點安慰回來才能罷休。他抓住她的手,「再笑我生氣了。」
南舟鼓起腮幫子想要止住笑,「嗯,我不笑。」結果沒崩住,還是笑出聲。裴仲桁看她笑的這樣開心,覺得不能原諒她了,一俯身咬在了她唇上。
南舟吃痛,果然是止住了笑,「你咬我幹嘛!」
唇齒相依間,她的聲音含混不清。本想給她一點小小的懲罰,卻是被她哼哼唧唧真真假假地推拒撩撥起了欲望。她是他的妻,一想到這裡便是滿心的歡喜。
吻由重轉輕,纏綿起來。像是秋日一場輒起的細雨,悠遠綿長。他們是彼此避風的港灣,也是暴風雨里燈塔射出的那束穿雲而來的光。這跌宕的塵世里,多少人隨波逐流身不由己,又有多少人悄無聲息的灰飛煙滅。江河湖海,日月山川,繁花景盛,人生不過須臾一瞬。在時光的罅隙里,相知相守本就是奢侈。可他們這樣幸運,能做人間一對平凡的男女,塵世里一對平凡的夫妻。
雨散雲收,他理了理她的亂發,「回頭我給你剪頭髮。」
南舟點了點頭,抱緊了他。「二哥,我有個打算。」
他「嗯」了一聲,「你說。」
「我想把船全炸了。」
裴仲桁的手停了一下。南舟緩緩說起剛才的事情。湯川要用她的船,沒猜錯的話,就是要運兵、運物資。要用她的船去戕害更多的同胞?她根本不可能容忍這樣的事情。
「我打算在船上綁上炸彈,船到海心的時候,炸船。還有程燕琳,到時候我再堅持讓她這個『皇軍特別顧問』也上船,省得她以後再禍害別人。」
這是一個危險的計劃。炸彈從哪裡來,如何安裝,怎樣爆破,她如何逃生?都是一系列複雜的難題。但南舟一旦有了這個念頭,便無法打消。現在能做的事情,就是一起做好計劃,尋求幫助。
她的船她自己最清楚,從哪裡下炸藥,要多少炸藥,都要進行精密的計算。那幾艘船的圖紙都不在家中,南舟借著檢查船體的機會,把幾艘船里里外外重新測量勘查了一遍。
除去扣在滬上的幾條船,還有已經開走的船,震州這裡還有四艘大船。南舟站在碼頭舉目望去,江安、江平、江順、江吉號靜靜地停在港灣里,船身上塗上了赤紅的「大東亞共榮」的字樣。這些她親手設計定做的船,是她的心血也像她的孩子。現在,她要親手把它們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