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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他「嗯」了一下,「不會的。小時候有人給他算過命,說是命里雖然有大劫,但最後能遇難成祥。」
南舟覺得是他安慰自己的話,但誠懇地聽了,心裡也是這樣期望的。
雖然被押上了車,但心底里還有一份攜手同歸的喜悅。但這份喜悅卻被路上所見的景況消磨殆盡了。城裡街道上都掛出了太陽旗,到處都是關卡。見到形跡可疑的人,二話不說便叫停了搜身。尋常百姓見到東洋人也都必須鞠躬——南舟看得心發冷,指甲差點摳進肉里。
說是讓他們回家,但卻還是押解的架勢。左右跟著人,大門外頭也留了幾個兵看守。
三姨太見到他們驚訝極了,「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她又看了眼裴仲桁。南舟怕露了馬腳,唉聲嘆氣道:「說來話長,回頭再說。三姨娘,快點去幫忙給姑爺張羅飯菜去吧!」
三姨太又盯了眼她身邊的鬼子兵,心中有許多疑問,但也不敢再問,忙點頭出去了。
南舟這才回身對著那兩個東洋兵道:「兩位軍爺是打算擱我們的睡房前守著嗎?」
那兩個兵互看了一眼,然後擁蹩腳的中文道:「老實呆著,哪兒也不能去!」然後才退出了南宅。
他們出不去,只有陳伯和粗使婆子每日可以出去買一趟菜,也有人在身後跟著。裴仲桁自有一套辦法同外頭聯絡,這才知道裴益的兵已經敗退。好在是平安。
南舟在家裡也交代了眾人,對裴仲桁以「姑爺」相稱。夜裡兩人一合計,差不多也琢磨出湯川軟禁他們的意思來。越是暴政越有反抗,人是殺不盡的,對於普羅大眾,東洋人更希望培養出順民。他們需要一個有名望的人出來做「表率」,同東洋人合作。倘若瘋了的裴仲桁無法做這個表率,那麼湯川很有可能就會打南舟的主意。
裴仲桁的意思是假做病癒,他出去同湯川周旋。但南舟說什麼不肯。他吃了這樣多的苦,不就是為了不同湯川合作?現在站出去就是前功盡棄,做無謂的犧牲。
南舟環住他的腰,「這樣的大事,咱們商量著來,你不要以為為了我好就擅自行動。我覺得你還是繼續裝瘋賣傻,我看湯川有六七成相信,這樣他就會放鬆警惕,總能找到辦法的。你若是自作主張,咱們的婚事就不算了。」
裴仲桁有些後怕,他這幾日確實已經準備背著她私自行動了。南舟拿著婚事要挾他,簡直就像拿了他的七寸。「噯,婚姻大事,哪有說不算就不算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叫你為了我去當漢奸。」他為了她,付出了那麼多。她不能視而不見。
裴仲桁笑著在她發間吻了下,「好,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懷裡人半晌沒有說話,他當她還是不信,低頭去看她的臉。她臉上有些悽惶的神色,他手抬起她下頜,她配合地抬起頭,臉上有一道淚痕。
她為他哭,他又開心又不落忍。他忽然清了清嗓子,拿了個京腔,「春秋亭外風雨暴,何處悲聲破寂寥。隔簾只見一花轎,想必是新婚渡鵲橋。吉日良辰當歡笑,為什麼鮫珠化淚拋?……耳聽得悲聲慘,心中如搗,同遇人為什麼這樣嚎啕?此時卻又明白了,世上何嘗盡富豪,也有饑寒悲懷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轎內的人兒彈別調,必有隱情在心潮……莫不是夫郎丑難諧女貌,莫不是強婚配鴉占鸞巢?……」
他票的極不高明,荒腔走板到不至於,但也算得上擾人清淨了。南舟被他逗笑了,捏住他翹起的蘭花指,「二爺這麼個唱法,要把整個戲園子裡的人嚇跑的!」
他也笑,吻去她腮邊淚,「只要蠻蠻不跑。」
南舟抿了抿唇,「二哥,有件事我要同你說。」
他嗯了一下,其實剛才就感覺到了她的欲言又止。
「我」她頓了頓,「有個孩子。」
他目光里閃過一絲驚詫,但轉瞬即逝。他握住她雙手,鄭重其事,「我會待他如親生。」
南舟抬起目光,一瞬不瞬,似是要看進他的心裡。眼鏡片後是一雙端正清澄的眼,眉骨略高,顯得眼睛很深邃。微笑時也有一點孤清,但不限於他耍賴撒嬌的時候。
南舟垂下臉,有點抱怨,「本來就是你親生……」半晌不見他說話,再抬起頭只見他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仿佛真傻了一樣。「我,我的?」
「你以為是誰的!」南舟嬌惱的扭了一下想要推開他,但他的懷抱變成了銅牆鐵壁,她哪裡也去不成。
「幾歲了?男孩女兒,會寫字了嗎…..」他有些手足無措,很想問很多很多的問題,但一時間反而不知道問什麼了。
南舟噗嗤一笑,「幾歲你算不出來嗎?是女孩子。」
裴仲桁快速地算了一下,可還是有些頭腦發昏,「女孩子好,女孩子像你一樣。」
南舟撇撇嘴,「才不像我——像你,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衝擊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抱著她轉了幾圈,放下來在她臉上啄個不停,「我當爹了,我當爹了!」
南舟怕他聲音太大,忙去捂住他的嘴,嗔道:「你小聲點兒!」
他在她手裡親了又親,這會兒真是傻笑個不停。南舟心底也是滿滿的歡欣,「你不會以為我是為了孩子才跟你在一起的吧?」
他搖頭,像撥浪鼓。「九姑娘若不是自願,沒人能逼你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