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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明明才離開一小會兒,弄得倒像是久別重逢。南舟被他轉地頭暈,「噯,別轉啦,你快放我下來!」
裴仲桁聽話地放下她,南舟下頜揚了揚,「你坐好,我有話跟你說。」
裴仲桁「哦」了一聲,乖乖坐到床上。坐著手裡也閒不住,拿起了一本書,翻了幾頁,不大高興,「沒有畫。」
南舟把書拿過來翻了一下,是沈均逸送的《民約論》。扉頁上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君子交有義,不必常相從。沈均逸,贈予九妹,某年某月某日。」南舟看著又想起沈均逸其人,笑出了聲。
裴仲桁很不高興,搶了書又亂翻了幾下,「這是什麼好玩的故事?」
南舟笑,「這不是故事,說民主的。」
裴仲桁認真想,然後痴痴一笑,「蠻蠻是主,我是民,咱們在一起就是民主。」
南舟笑得樂不可支,拿手在他額上彈了一下,「二爺真是文思敏捷才華橫溢。」然後正了正顏色,「不鬧了,我有事同你說。」裴仲桁見她神情肅然,便也學著端正起神色。
「過幾天我就要走了。你是要回家呢,還是跟我走?如果你要跟著我走,路上你就得聽話,不能亂跑。跑丟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裴仲桁抿住唇認真地想了很長的時間,久到南舟怕他會說要回家。他忽然又跳下了床,把行李箱裡的衣服都倒了出來,往箱子裡一坐,「蠻蠻拎著,不會丟。」
第十三章 門泊東吳萬里船
南舟這邊都安置的差不多了,最後一批船也陸續到港,準備接走最後一批物資和乘客。但形勢比人們預料的還要糟。船期的前一日,震州附近的海域突然就被封鎖了。東洋人的軍艦開了炮,雖然沒有毀船,但船是沒辦法離港了。等在碼頭的人見狀一涌而散。果然守將柳傳峰一夜之間就逃了,臨走前還放任部下大肆搶掠了一回,震州人惶惶不可終日,還沒入夜早早都躲進了家裡。但到了第二日,東洋人卻並沒如預期的登岸。出去一打聽,才知道有軍隊連夜急行入了城,在碼頭附近同東洋人交了火,東洋人一時不能著陸。這樣打了幾日,竟然真把東洋人擋在了震州外。
這日早晨南舟正在同裴仲桁吃飯,忽然聽見軍靴頓地的聲音。聲音才到門口,門就一把被推開了。南舟轉身去看,先看到一臉為難的陳伯,「九姑娘,沒攔住這位軍爺,他說是二爺的兄弟……」
南舟心想有人能攔得住他才怪。謝過了陳伯,她站起身,讓出了一個位子來,「四爺坐吧。」
裴益一身灰撲撲的戎裝,臉上也是灰撲撲的。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下顎一片亂糟糟的胡茬。雖然穿的埋汰,落拓里仍有一眼驚容。
裴益也不同她客氣,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也不洗手,拿起包子就吃了起來。泉叔早送了消息來,南舟才知道那夜帶兵過來的是裴益,所以心裡對他又有了一重複雜的感情。
窗戶半掩著,花窗透過來的晨光落了幾束在裴益臉上。南舟從這裡看過去,他臉上的那些污垢看不見了,只剩一道完美的側臉的曲線。許是這些年經過了炮火的洗禮,越見崢嶸。
裴益大概是餓壞了,悶聲不響地吃了五六個包子,喝完了一碗白粥。放下碗,方才有空去看裴仲桁和她。他的目光在裴仲桁和南舟的臉上來迴蕩了一盪,忽然咧嘴一笑,髒兮兮的手在裴仲桁頭上拍了拍,「傻了?」
裴仲桁厭惡地躲遠了,仿佛不認識這個人。
裴益並不以為意,把手在身上擦了兩下,眼皮一掀,視線在裡間停了停。南舟忽然想起來,早上起床還沒整理床鋪,一時窘迫起來。
裴益收回了目光,「九姑娘,現在你跟了我哥,就叫你一聲大嫂吧。不過,你們的喜酒怕是沒工夫喝了。」
南舟窘迫地攥著裙邊,「不是,我們沒有……」
裴益眸色一涼,神情冷峻起來。「什麼沒有?」抬了抬下頜,「這不都睡一塊兒了?九姑娘是嫌棄我哥成了傻子,只管睡不管名分?」
南舟被他氣得臉通紅,但看他浴血沙場的份上,忍下了。但還是想解釋一下,她並不是嫌棄裴仲桁是個傻子,是她身上有孝。「四爺……」
裴益不耐煩地擺擺手,「別跟爺說這些有的沒的,爺沒那麼多工夫。總之,我二哥交給你了,勞煩嫂子你多照顧。你和二哥趁著這幾天我還能頂住,能走就早點走。」
「四爺能守得住震州嗎?」
「守個屁!人家飛機大炮,裝備先進,我們怎麼跟他們拼?能頂一時是一時吧。」裴益站起了身。
「四爺你多保重。」
「放心,我不傻,留得青山在,有的是打鬼子的機會。」他又看了一眼裴仲桁,裴仲桁低著頭正拿著筷子戳饅頭玩。「二哥他是聰明了一輩子。」說到這裡頓住了,沒再說下去。
「行了,嫂子,我走了。祝你們白頭到老,兒孫滿堂吧。萬一……你們多生個兒子過繼給我,就當我也有後了。」
南舟本沒什麼,可他的話一出來,她的眼眶頓時就濕了,嗓子也哽住了。
裴益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似的,停了停。聲音不像剛才那樣豪橫,有些飄。「那個,十一和孩子還好吧?」
南舟心裡有些刺痛,快速抹了下眼角,努力想要表現的輕鬆一點。「她們都好,已經送到宜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