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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江譽白臉被打腫了,也顧不得自己,依舊攔在南漪面前,「母親,她是大哥的妻子,是您孫女的母親,是大嫂啊!大哥屍骨未寒,您就這樣對大嫂,叫大哥在下頭怎麼安心!」
程氏的貼身婆子也來了,左右扶住她。程氏顫顫巍巍手指著他們,「是了!還有你,你這個野種!要不是你跟南家的女人混在一起,怎麼會把這個禍水帶進門!你們都是一夥的!」邊說邊瘋了一樣衝上去捶打江譽白。
江譽白也沉浸在失去兄長的悲痛之中,「我們是一夥?夫人您不如去問問程燕琳,從過去到現在,她躲在背後到底幹過什麼!事到如今,難道不都是拜她所賜?
要說野種,母親還不是把晏陽當做親弟弟?我至少還是父親的孩子,晏陽是誰,他身上可沒有一點程家的血脈!夫人還是睜睜眼去看看吧,你的私產交給好妹妹打理,現在她還給你還剩下多少!」
程氏不可思議地望著江譽白,在震驚中呆住了。隨即又發狂一樣抓打江譽白,「我不信,我不信!」
南漪跌坐在牆邊,呆呆地抱著江啟雲的衣服,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和她無關。江譽白的臉上、脖子上都已經被抓出了血痕,南舟看得心疼,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幫他。好不容易才扶牆站了起來,忽然跑進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他見狀衝過去抱住程氏,「奶奶,您冷靜一點!現在就是把漪姨和小叔打死了,父親也不能復生啊!」少年個頭已然不矮了,力氣又大,又抱又拖,終於把程氏帶了出去。
南舟再去看南漪,頭髮被抓掉了一大把,嘴角也裂開了。但她好像不知道疼一樣,輕輕撫平軍裝的褶子,摸過扣子、肩章、領章、略章。「他穿這件最好看,可我總說略章膈人,不叫他穿……」
南舟蹲到她面前,鼻頭酸澀,「漪兒,你難過就哭出來吧,不要這樣憋著。」
南漪木然地摸了下自己臉,沒有淚。她忽然笑了一下,「他說喜歡看我笑,我一哭他就會疼的。我不能再叫他疼了……」
南舟嗓子哽咽,還想再勸,南漪卻突然毫無徵兆地倒了下去!
南漪這一昏倒就一直沒有醒過來,看遍了中醫西醫,都束手無策。開始尚有江家人來照顧,四五日後,再無人來。南漪一直醒不過來,連江啟雲出殯的日子也錯過了。後來江譽白同沈丹妮來過一趟,原來江家已經收拾完畢,準備去大奧了。看程氏的意思,並不打算帶著南漪走。
南舟也看開了,既然江夫人不待見漪兒,勉強回去也是要受她折磨,不如回來娘家她親自照顧。只是萬一南漪醒來看不到嵐嵐怎麼辦?南舟便托江譽白和沈丹妮,請他們幫忙試試看能不能把嵐嵐也留下來。
江譽白再回來時,南舟只看他神色也知道結果了。他十分抱歉,南舟搖搖頭,知道程氏對他成見很深,他也很難。
「南漪留下未必是件壞事。大哥其實在花旗銀行里一直給她留了筆錢,就是怕自己有個意外。」
「錢先放著,等漪兒醒過來自己處置吧。」南舟轉頭看了看床上的南漪,寧靜的面龐,就像是睡著的人一樣。「漪兒,她是後悔沒有好好待少帥。人都是這麼傻,擁有的時候都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
南舟從手包里拿了張相片給他,是她和南漪的合影。兩個十幾歲的少女,一個妍秀一個婉麗,一個笑得開懷,一個笑得羞澀,是她們最好的年紀。「就算漪兒不能陪著嵐嵐,也請她記住她的媽媽和九姨。」
江譽白接過相片,默默收好,嗓子發堵。「南舟,平津兩州都淪陷了。震州不是久居之地,早做打算。」
南舟點點頭,「我已經在安排了,會把姨太太們和漪兒送去宜城。」
「那你呢?」
「我的船在哪兒,我就得在哪兒啊。何況現在這樣,多少人得要從戰區往內地逃生,船不能停,多開一趟是一趟。」
江譽白還想勸她,卻見她微微笑了笑,阻止了他。看時間不早了,他也不能久留,「那我走了。」
南舟點了點頭。但在他轉身剛踏出門的那剎那,她忽然叫住他「小白。」
這一聲叫幾乎叫他落下淚來。這一次分別,掰釵破鏡,天涯兩端,相會無期。他停了下來,微微側了側頭,卻沒敢讓她看見他的眼。
「小白,你要保重啊。」
他點點頭,仍舊是不敢回頭,努力平抑住情緒,也強扯了一個笑,「小帆船,好好照顧自己。」說完掩上了門。
四周一片靜寂,一切都了無痕跡。人生如此,「春夢秋雲,聚散真容易。」南舟緩緩坐到南漪身邊,拉住她的手,放到臉上,「漪兒,你看,我沒有哭。姐姐很堅強,你也要你要堅強起來。」
南漪一直昏迷不醒,南舟怕十姨太受不住,每日都是她來陪南漪說話。南舟心裡默默算著江譽白啟程的日子,想去送一程,最後還是忍住了。忽然想起那時候在學校,櫻華總愛讀拜倫的詩,「若我會見到你,事隔經年。我如何問候你,以眼淚,以沉默。」那時候只覺得這詩很美,卻沒有什麼觸動。但在他要走的這一日,她忽然又想起這句詩來。她與他之間也只能以眼淚以沉默相互問候,如果有相逢之日的話。但很有可能,永無期。
南舟一邊幫南漪揉捏肌肉,一邊輕聲地念詩給她聽。還沒到送午飯的時候,病房的們忽然被人敲響了。南舟一開門,門口站著一個氣喘吁吁的男孩子,他懷裡抱著粉團一樣的江嵐。南舟詫異極了,「孫少爺,你怎麼來了,你們今天不是要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