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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他的動作慢了下來,俯身想要尋她的唇。她左右躲閃,他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吻住了她。她嗚咽,「疼……」
他還是心軟了,鬆開了她的手,做好了再挨她一巴掌的準備,但是沒有。她的手背搭在眼睛上,無聲抽泣。他去吻她的掌心,掌心裡又潮又軟。她覺得手心裡好像掬起了一尾小魚,水快要流幹了,它還在鍥而不捨地尋覓生路。
她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只是當他溫柔下來,她也跟著神思渙散了。到最後兩個人緊密的貼在一起,她竟然迎合了他。她恨他,恨這樣的自己。墮落下去吧,反正已經回不去了。
她又一次放任自己在他懷裡睡過去。醒過來的時候門半掩著,隱隱聽見他好像在和人說話。
「去打過招呼了嗎?」
「已經和南家人說過了,說臨時有事出去幾天,二爺放心……」
南舟絕望地閉上眼睛,他還不肯放自己走嗎?
過了好一會兒,她感到床墊陷下去一邊,是他坐過來了。她下意識裹緊了被子,微顫著的睫毛卻出賣了她。
他伸手理了理她額前的亂發。他的手一碰到她,她就縮了一下,然後他的手就拿開了。「去洗個澡,我叫人換一下床單。」
南舟自知也裝不過,索性掀開被子起來。她沒有衣服可穿,滿心的羞恥感叫她幾乎想要拿毯子遮住自己。但還遮什麼呢?她強壓住羞恥心,賭氣似地咬著牙拖著酸痛的雙腿下了床往盥洗室去。裴仲桁拿了浴袍給她披上,她一聳肩推掉了,連頭都沒有回。沙啞的聲音里滿是譏諷,「有什麼好穿的,反正回頭二爺還是要脫的。」
纖穠合度的身體,身上布滿了吻痕。不是昭彰的情歡意動,而像秋風裡跌落的花瓣,只剩悽然的一抹。他心裡堵得發疼,但他如果現在就放手,那麼他知道她再也不會見他了。所以他要留住她,再給她一點時間,也再給自己一點時間。
他打開門,服務生訓練有素地魚貫而入。換床單、枕套、被褥。地上有扯碎的衣服,看了臉紅,只當沒看見。幾個人手腳麻利地迅速把房間收拾地一塵不染,末了又送了飯來。等人都走了,他過去敲浴室的門,她已經在裡頭泡太久了。她沒回答他,他心裡慌起來,怕她做什麼傻事。但門鎖一轉就開了,他走進去看見她雙臂抱膝坐在浴缸里,木然地盯著水面。脖子上的吻痕紅得觸目。他心底鈍痛,走到她旁邊,一摸水已經不熱了。
「水涼了,不要泡了。」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自嘲般笑了笑,「再泡一會兒吧,洗乾淨了,大約值錢些……」
裴仲桁不知道自己何以這樣易怒,抬手扯過浴巾然後把她從浴缸里撈出來,抱在膝頭給她擦水。她也不哭不鬧,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譏諷,「二爺還滿意吧?要是有什麼做的不好地方,您教教我,總不能叫您覺得不值。」
他的心都被她傷成這樣了,可仍舊感到疼。「我最欣賞的,就是九姑娘這份兒勤學上進的心。」剛說完便又吻住她的唇,他害怕她再說出什麼誅心的話,他的自尊心就會受不了,就會讓她走。
南舟不知道這樣昏昏沉沉的到底過了多久。他總不會這樣留自己一輩子的,三兩天就會厭倦的。大不了十天半月,他總不會這樣和自己關在這裡一輩子。她的心已經麻木了,可驚恐地發現身體卻越來越迷戀那種感覺,叫她感到恥辱的快樂。她因為身體的背叛而痛不欲生,越發的恨他,到最後故意擺出一副放浪的樣子,仿佛歡場女子在取悅一個多金的恩客。她不斷地去激怒他,在他的狠厲的研磨里找回一點自尊。
他給她找來了新的睡衣,她不肯穿,被他強套上。她不理會他,一天到晚也說不了幾句話,兩個人像在較勁一樣。她累了便睡,離他遠遠的,可還是被他強硬地拉回懷裡。最後,她連這個也懶得反抗了,不客氣地枕著他的胳膊睡過去。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低頭看見她恬靜的睡顏,心裡還是一片柔軟。書上說了什麼來著,「如果打算愛一個人,你要想清楚,是否願意為了他,放棄如上帝般自由的靈魂,從此心中甘願有了羈絆。」他的靈魂和肉體都失去了。
南舟迷迷糊糊中覺得哪裡不大對,一伸手旁邊是空的。她猛地坐起身,屋子裡沒有人。她忙四處找衣服,但是衣櫃裡什麼都沒有,早被人清除乾淨了。她身上只有一件吊帶睡裙,她根本不可能就這樣跑出去。她自嘲地笑了笑,他心思這麼細膩,怎麼會想不到?
她走到窗邊,慢慢拉開了厚重的窗簾。外頭冬日的暖陽照進來,她一陣恍惚,仿佛不在人世許多年。塵世的喧鬧慢慢地將她拉回現實里。街道似乎忽然騷動了起來,有鞭炮聲隱隱傳來,接著是長長的西洋鼓樂隊。還有穿紅戴綠的人邊走邊撒喜糖,送喜餅,原來是一支送婚的隊伍。
她心底哀戚,大約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一天了,她的心死了,身體也墮落了,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可目光還是戀戀不捨地望著樓下的人,似乎也從他們的笑臉上得到了一點稀薄的快樂,她微微地笑著。笑著笑著,一滴淚落到了手背上。
身後有了響動,她急忙把眼淚抹掉。他的氣息很快就近了,她剛想轉身走開,他卻從她身後抱住了她,頭搭在她肩膀上,也去看她剛才看過的地方。
「好看嗎?」他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