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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南舟冷笑著轉過頭,把槍口推開,「你們要是打算讓他流血流死,那我就不管了。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但這個人我認識——何家鉞。」

    兩個人變了臉色。南舟不再理會他們,麻利地把何家鉞的中山裝外套解開,裡面的白襯衫已經紅了一半。「要是不想讓他失血過多死掉,你們就趕緊過來幫忙!」

    船上這些醫用急救的東西都是現成的,三個人合力把何家鉞腹部的子彈取了出來,好在沒傷在要害。傷口包紮好了,窗外也隱隱有了亮色,快要天亮了。

    南舟離開前道:「中午大概船就到邱河了,那時候會有空艙房出來。如果各位還要再往南,就麻煩去補張票。」

    一夜沒睡,南舟的頭疼得嗡嗡作響。先去駕駛艙看了一圈,又在客艙里巡視一遍,最後在一等艙的餐廳里找了個桌子趴著睡著了。

    裴仲桁醒得早。上了船昏睡了一天,人覺得大好便出來走走疏鬆一下筋骨。他不大喜歡太擁擠的場合,看到餐廳里有亮光,想來這個時辰用餐的人還不多,他圖個清淨,先進了餐廳。

    這餐廳比他坐過的任何一條船的餐廳都乾淨整潔。漿洗過的潔白的桌布四周墜著手工鉤制的蕾絲,每個餐檯上都擺放著新鮮的花。太陽將出未出,天色已經亮了,有橘色的光透過窗戶照進餐廳里。他忽然看見靠窗的餐桌上,南舟靜靜地枕在手臂上睡覺,在清晨的光線里,整個人顯得格外溫柔。裴仲桁走路的腳步也情不自禁地放輕了,然後在她對面坐下。

    餐廳的服務生見有客人進來,正想說還沒到開飯時間,但裴仲桁手指放在唇中間做了個禁聲的動作。那服務生明白過來,又退開了。

    裴仲桁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看了看她。太陽的光線越來越明亮了,她的睫毛開始輕顫,是要轉醒的跡象。裴仲桁挪開視線,看向窗外。太陽終於升起來了,江水粼粼,夾岸的山巒還有一半在雲霧裡。山上墨綠色的樹木,期間點綴著未盡的紅葉,深淺處有白霜似落雪。將醒未醒的人又嬌又軟,同船外將醒未醒的自然一樣,美得這樣不動生色,又這樣驚心動魄。

    南舟睜開眼,看到捷克水晶花瓶里的白玫瑰被太陽染成了淡黃色,瓶身折射出細碎的光芒像鑽光一樣五彩繽紛。她微微笑了笑,然後直起身,伸了一個懶腰,但她突然停住了。對面的人,一個清瘦的側影,駝色大衣映射了陽光讓白皙的臉有了暖色,下頜的線條也變得柔軟了一些。

    裴仲桁轉過臉,含笑望了她一眼,然後道了聲,「早,九姑娘。」聲音像破雪的冬日的陽光一樣溫柔而和煦。

    南舟差點忘了他也在船上。

    裴仲桁四下打量了一下,地板光亮整潔,吧檯、餐檯都是悉心整飭過的。他轉過頭來,讚許地笑了笑,「弄得不錯。」

    南舟也看了看四周,有被人誇獎後的得意,「嗯,還可以。」然後相視一笑。

    侍應生看南舟醒了,問她早上吃點什麼。南舟要了杯咖啡,一塊麥芬蛋糕。又問裴仲桁吃什麼,他要了份中餐。

    南舟抱著咖啡慢慢喝,「睡得還習慣嗎?」

    裴仲桁點點頭,「你這一等艙是按著高級酒店的標準來的,成本不低。」

    南舟吐了吐舌頭,有些赧然,「上個月扣掉維護、消耗還有員工工資,盈餘兩百六十元八角。」

    裴仲桁對這個數字並不意外,「你花了這許多金錢和精力在環境和服務上,確實可以用來做口碑。但做生意還是要看盈利的,我還是建議你做普通艙。畢竟走這一線的,大多數是做小買賣的,求的是安全迅速價廉,圖享受的人少。」

    南舟眼睛亮了亮,「這個我想到了,所以我是打算再買船的。我自己是肯定沒錢了,所以已經做了招股書了,準備找人認購股份。招股書我已經寫好了,二爺要是得空,幫我掌掌眼?」

    裴仲桁點點頭,垂眸吃了點東西,過了一會兒又道:「老四現在不在我身邊,我精力有限,準備精簡生意。九姑娘缺船,倒不如這樣,把通平號折價入股。」

    南舟驚喜不已,杯子裡的咖啡差點灑出來。兩人又討論了一會兒細節,餐廳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南舟又想起何家鉞他們,便起身告辭。

    兩人的艙房離得不遠,裴仲桁的房間先到,拐一個彎便是南舟的休息間。她敲了幾下門,裡面沒有回答。南舟四下看了看,說「是我。」裡面的才打開門。

    南舟帶了吃的給兩人,又到床前看了看何家鉞。聽說下半夜發了燒,幸好南舟留著退燒藥。吃完藥燒也退了。南舟往窗外看了看,「中午船就到邱河,你們是下船還是接著南下?」

    那兩個人互相交換了下眼神,其中一個說:「我們看家鉞的情況,如果他能醒過來,我們中午就下船。如果他醒不過來,我們會留一個人下來陪他。」南舟點點頭出了艙房。

    忙了一上午,船不知不覺就到邱河。船靠了岸,服務員在客人之間往來穿梭提醒到站的下船,也幫助老弱病殘搬運行李。

    南舟回到了休息間,何家鉞已經醒過來了。那兩個青年已經做好了要下船的樣子,臨走前又低聲同何家鉞說幾句。南舟沒聽見,也不想聽。等到人走了,何家鉞才抱歉道:「南舟,真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南舟不言不語地打量了他一陣,「於私說,我真是被你害慘了。莫名其妙被關了好幾天,為了把船找回來,千里迢迢趕到南嶽,還落進了土匪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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