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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交代?他早已經暗暗在為她打算了,等到她懷了孩子,程氏再怎麼反對都沒用。但他現在不想說,必得等到十足的把握方才會告訴她。而且,他到底哪裡不好,還是說她心裡已經有了人?這個想法讓他莫名震動。

    「你想要什麼樣的交代?」

    「結婚。」她一字一句地說出這兩個字。

    他眉頭蹙了一下,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

    「我要結婚。不是做你的情婦,也不是做妾。我要結婚,明媒正娶,有婚書、有婚禮。少帥要是做不到,就放我走。」

    她一雙眼睛從來沒有如此明亮過,認真到近乎偏執的神情,仿佛是賭桌上壓上了全部身家,賭紅了眼睛的賭徒。她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著他臉上的震驚和薄怒被他一點一點壓回去,然後江啟雲霍然起身,拎著衣服一言不發地甩門而去。

    過了很久,南漪才長長呼出一口氣,也把心底里那唯一一點希冀給擠了出去。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落。腦海里有一個聲音卻是越來越響,你算什麼呢,不過一個玩物。

    她把眼睛合上,眼角滾落一滴淚來。

    南舟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船上,除了江譽白休假時兩人約會,其他的時間幾乎都在船上渡過。這一日從船上下來,覺得風吹得兩頰冰涼,這才恍然發現震州已然入冬了。

    進了學校沿著走廊走,透過窗戶可以看見教室里孩子在做不同的事情。如今這間學校已經有了二十來個孩子了,南舟不上船的時候也會參與些教學。她一間一間走過去,最後在頂頭那間教室前駐了足。

    教室里一摸窈窕的身影穿梭在學生之間,她手捧著一本書,領著孩子們在讀書,聲音清亮悅耳。是沈丹妮。自從學校辦起來後,她就主動過來教書,常常帶相機來給孩子們照相。沈丹妮說她堂兄知道學校賣掉了以後,總是囑咐她多寫些學校的事情。她不勝其煩,索性多照些相片給他寄去。

    沈丹妮餘光看到了南舟,嘴裡還念念有詞,目光卻遙遙地同她打了招呼。南舟也頷首而笑。

    到了下課,沈丹妮來到後院,微笑道:「要給九姑娘賀喜了!」

    南舟怔了一下,不知道喜從何來。

    沈丹妮沒留心她的表情,自顧自地說下去,「我伯父也收到請柬了,婚禮那日我們都會去的。」

    「婚禮?」

    「對呀,你家十一姑娘和少帥的婚禮。」沈丹妮說完又恍然大悟,「對了,九姑娘剛下船,怕是你家人還沒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呢。」

    南舟心下悵惘,南漪到底還是進江家做了妾。她面上淡淡,只笑著應了。

    沈丹妮又聊了些學校的事情,南舟聽得心不在焉。這樣的結果,不知道對南漪來說是幸還是不幸呢。但如果南漪真的能從此平安喜樂,那她是真的願意送上祝福的。但她心頭又是一陣失落,她再也沒有嫁給江譽白的可能了。

    南舟要回房的時候路過十姨太的房間,十姨太正在窗前抓緊時間繡嫁衣,聽到動靜她抬起頭來。見是南舟,她忙放下針線。一打開門就緊緊握住南舟的手,眼睛裡蘊了一層淚水,聲音也有些顫抖,「是平妻。漪兒要嫁給少帥做平妻了!」是驚喜的淚水。

    南舟真的沒料到江啟雲能給南漪平妻的名分,卻想像得出江家一定經歷了一番地動天翻。她於意外之外,心裡又為南漪感到欣慰。

    十姨太牽著南舟進屋,擦乾了眼淚絮絮叨叨說起婚禮籌備的事情,末了又很抱歉地笑了笑,「本來是要給九姑娘繡的,只是漪兒的婚期太緊,只好先把你的放一放……」

    南舟笑著搖搖頭,「不要管我,我這裡沒個準頭,先緊著漪兒吧。哦,先前十姨娘和漪兒繡的那些,都先給漪兒用。」十姨太感激地一直說好。

    南舟回到房間,心頭卻有些發空。垂頭看了看手上的戒指,摩挲了半晌,最後還是輕輕地摘了下來。

    婚禮是在東亞飯店舉行的。南漪沒什麼朋友,南舟就是她的女儐相,而江啟雲的男儐相就是江譽白。他穿梭在賓客里替江啟雲應酬,捏著香檳,面帶著笑意。他身段很高,黑色燕尾服白襯衫黑領結,將他襯托得尤其風度翩翩。若不是襟前別著的花束彩條上寫著儐相,他真像個新郎。就好像她今日,一身淺紅色曳地長裙,歐式盤發用珍珠發叉固定住,像是天幕里撒的星子——再梳弄一下,就可以同他一起步入婚禮堂。

    然而他們引著新人並肩走過紅毯,到了紅毯的盡頭分道揚鑣;他們一同對著相機面帶微笑,卻是一個在最左,一個在最右。他們之間不過隔著寥寥數人,卻又像是隔著山嶽江海人海茫茫,不可跨越。

    江譽白自始至終沒有看她,南舟知道他在怨她,怨她丟開了他。

    高朋滿座,賓客滿堂,歡聲笑語後幾家歡喜幾家愁。南家的幾個兄弟姐妹都被請來了,自然是一臉喜氣洋洋,為攀上這份好親而沾沾自喜。好在他們心中畏懼江家的權勢不敢造次,倒也乖順。雖然南家這一輩沒什麼本事,守著一點祖蔭過活,但畢竟是富貴出身,還有些派頭,所以也沒給人落下什麼口舌。南老爺借病沒有出席,所以南家就由三姨太出面受了新人的禮。老帥和江夫人不過露個臉就離開,而少夫人梅氏索性連面都沒露。

    梅氏的兩個兒子江紹澄、江紹澈倒都乖乖地被程燕琳帶著坐了一會兒。紹澄今年已經快十歲了,同他父親很像,是個沉穩的性子。他靜靜地坐在一邊,冷眼看著這滿堂嬉笑衣香鬢影,還有要被分走一半的父親。弟弟不過五歲,什麼都不懂,調皮的性子喜歡熱鬧,對南漪也不排斥,甚至搶著做花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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