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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兩人並肩走了一陣,南舟忍不住問他:「他同你說什麼?」

    裴仲桁負手而行,目視著前方,「我想九姑娘大約不會想聽。」

    南舟不知道怎麼的,隱約猜出來是什麼。剛才那畫面又闖進腦子裡,臉燒得更燙了。她偏著頭,不想叫他看出自己的異樣。

    要說男女之事,說不懂,懵懵懂懂也似乎懂一些,但耳聽與眼見畢竟是很不一樣的。她開始在氣頭上,心思沒在那上頭,現在卻是不想去想,那畫面自己就浮出來。南舟頓覺得眼睛要瞎了,回去一定要好好洗洗眼睛。

    她自顧自地想著心事,不成想忽然被裴仲桁拉住了胳膊。用的力氣不小,直把她拉得轉過了身。「怎麼啦?」

    裴仲桁的手沒有拿開,牢牢地抓著她的胳膊,一點都沒有不妥的樣子。「九姑娘,我的鋼筆好像剛才掉到了船艙里,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去找一下?」

    南舟詫異的很,本來想說我又不是你的丫頭,你自己沒長腿嗎?但他又接著道:「我眼神不濟,怕看不清楚。」這句話就懇切多了。南舟是個心腸軟的人,看他態度還不錯,便道:「好,那你去碼頭上等我。」

    裴仲桁點點頭,這才鬆開手。南舟順著原路往船上走,一邊走一邊找。甲板上、艙室里都沒有,難道掉在了那個房間裡?她沉了沉嘴角,極其不情願地走過去。

    還沒靠近,便聽到女人的哭泣聲,「天殺的,有本事做沒本事認,只顧自己快活,算什麼男人!要讓我男人知道了,肯定打死我,你帶我走吧……」然後就是大管輪不耐煩地規勸,傻子都聽得出來在哄騙那個女人。

    南舟實在不能再看到這兩個人。心想不過一支鋼筆,再貴重也貴重不到哪裡去,還是不找了,於是便返回甲板上。

    但剛到了甲板上,赫然發現棧橋上亂做一團。一個小個子短打扮的人正拿著西瓜刀追著一個人砍,被砍的正是裴仲桁!

    挑夫、小販、行人,都亂鬨鬨地四下逃散,竟然沒有一個人上去救他。南舟立刻明白,剛才他叫自己走,不過就是支開自己,他早就發現不對了。她心裡忽然有一刻沒著沒落的惘然,但下頭的喊殺聲震耳,不由她有空遐想。

    南舟立刻從船上跑下去,好在終於看到萬林遠遠跑過來,但他一時半會兒還到不了裴仲桁面前。裴仲桁左躲右閃儘量避著人,但砍人的卻一點不在意,發瘋了一樣揮舞著利刃。

    裴仲桁隨手撿了一根挑夫丟下的扁擔自衛,那人的刀迎面砍過來,他拿扁擔支住。他身後不過是一根鐵索護欄,被那人逼得彎了腰。再頂不住,刀就壓到了臉上!南舟快要跑到跟前,聽見那人惡狠狠地道:「姓裴的,拿命來換我盛三哥!」

    南舟拉住旁邊幾乎算是看熱鬧的路人,急切地道:「你們怎麼不去救人啊!」

    可在亡命之徒面前,誰都避之不及。裴家在碼頭上的人這會兒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她急得沒有辦法,看見橋面上小販掉落的一桿秤,想也沒想就拿起來往那人後背上砸。畢竟是個女孩子,沒有要致人死地的念頭,所以也不敢打他的頭。

    裴仲桁力氣快要用盡了,見她不知死活的跑來,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走,不關你的事!」

    行兇的被人襲擊了,下意識轉過身,長刀對著南舟劈頭蓋臉地砍過去。南舟驚得連躲都忘了躲,只能眼睜睜看刀落下來,下意識地閉上眼。

    但沒有疼痛襲來,原來是裴仲桁抱住了那人的腰,把他拖離了南舟。那人肘子猛地一擊裴仲桁的後背,他立刻吐出一口鮮血來。然後那人又揚起刀,眼見就要落在裴仲桁的背上,萬林終於趕到了眼前,躍起來騰空一踢,踢翻了那人手裡的刀。

    但這一踢衝擊力太大,裴仲桁也被帶了出去,倒退了幾步到護欄邊,收不住腳直接翻進海里。

    萬林和這人纏鬥不已,難以分身,眼睛瞪得發紅,沖南舟大吼:「快去救二爺!他不會游水!」

    南舟被他吼得回過神,衝到護欄邊往海里一望,哪裡還有裴仲桁的身影!她忙脫了皮鞋,縱身跳進海里。

    靠岸的海水並不算太深,但對於不會游泳的人來說也足夠致命。她剛才沒注意他落水的地方,只能沒頭蒼蠅一樣在水裡摸索。

    四月的海水還是冰冷的,她也顧不得許多,只是奮力得找。終於看到無聲無息地飄在水中央的裴仲桁,她忙游到他身旁,從背後抱住他,拖著他往上游。

    南舟把他的頭托出了水面,萬林那邊已經制服了行兇者,此刻裴益的人也趕到了。

    「都他娘的看什麼!」裴益氣得踹了幾個人下水,幫著南舟把裴仲桁拖上岸。

    南舟跟在幾個人身後,筋疲力盡地也爬上了岸。風一吹,人就凍得瑟瑟發抖。可一轉眼看裴益哭喊著二哥,又把人扛到肩上倒著控水。心道他簡直是在作死!

    南舟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跑過去,抓住裴益想要厲聲制止,只是氣力不夠,反倒像在祈求:「把他放下,你這樣不行的!」

    裴仲桁沒了出氣,裴益這會兒也慌了,沒來由地聽了她的話,忙把人放下。「南舟,九姑娘,九姑奶奶,你救救我哥!」然後看旁邊的人傻站著,怒道:「都他娘的是死人啊!去叫大夫,去找擔架,去開車過來啊!」

    南舟從水裡上來,身上也沒什麼熱氣,嘴唇凍得發紫。但救人是本能,管不了旁邊的嘈雜,跪在了裴仲桁的旁邊。他脈搏雖然微弱,但還在,呼吸卻沒有了,正是假死的狀態。她忙清理了他嘴裡和鼻子裡的異物,開放氣道。然後又人工呼吸,交替按壓著他的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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