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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九姑娘是不是要回家,我送你。」走到車前,裴仲桁道。
因為她心情此時還有些激盪,並不是那麼想回家,只是搖搖頭。「多謝二爺了,不過我還有點事情,大概和二爺不同路。」
裴仲桁沒說什麼,點點頭上了車。從觀後鏡里,他看到她轉身往大街的另一頭走。才走兩步,人就停下來。然後忽然小跑起來,直到站定在一個人身前。那人舉著把傘,把傘身往她頭上傾過去,又輕輕掃了掃她發頂的雪。只看那人身量,裴仲桁便知道是誰。他挪開了目光,低頭抽了根煙出來。
萬林是個悶葫蘆,卻是眼明心亮。似乎揣摩出了裴仲桁的那點心思,可又怕他本來沒那個意思,被他一點反而生出來那層意思。萬林在心裡琢磨,富不與官斗,錢再多也干不過人家手裡的槍啊。
萬林從觀後鏡里又偷眼看了看裴仲桁。菸捲銜在他唇間,半晌沒有點著,然後又拿掉了,轉頭看向了窗外。萬林還是把想說的話忍下來了,想著兩個人有家仇,這點疙瘩沒那麼好解,還是維持原樣的好。
雪紛紛揚揚地撒下來,但傘下的這一處,風停雪住。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呀?」南舟笑盈盈地瞧著江譽白。
「去過你家,阿勝說你到通平的辦事處來了,過來看看能不能碰到你。」江譽白拍著她頭髮肩膀上的雪,心疼道:「這麼大的雪也不帶把傘?」
「早上出門的時候又沒下,誰知道會下這樣大。」
「冷不冷?」
「冷。」
「冷也不多穿點兒?」
「怕穿多了像個球,看著不精神。今天見董事,想利落些。」
他笑,「利落些?是打算上全武行嗎?快說說擱到了幾個?」
南舟也笑,「我是舌戰群儒來著,君子動口不動手。」
江譽白把傘塞進她手裡,然後做勢要脫大衣給她。南舟瞧著他裡面不過一件襯衫和毛衫,忙摁住他的手,「快別脫,會凍壞的。我裡面穿了小夾襖,擋風的,也不是很冷。」
「我還能叫這天氣給凍壞?關外那才叫冷,鼻涕流下來能變成冰凌子。人呼吸的時候,眼睫毛也都能掛霜。那時候每天起床,先趴到窗戶上看今天能看到什麼樣子的霜花。一出門樹上全是樹掛。大太陽底下曬衣服,硬邦邦的像炸豬皮。」
江譽白只撿著有趣的說給她聽。小時候在孤兒院,炕也不夠熱,棉襖也薄,塞的都是成了團的爛棉絮。雙手雙耳雙腳腮幫子上都是凍瘡,還一樣要出去撿柴、挑水。但他不想說給她聽。受過的那些苦,他回憶起來連呼吸都是痛的,希望自己根本沒經歷過。
兩個人手握著手膩膩歪歪說了半天話,雖然不是冷得嚇人的天氣,鼻頭也是很快紅了。
「哎,咱們在這風口裡磨什麼洋工啊!找個咖啡店裡坐著喝熱咖啡說話多好。」江譽白把她的手塞進自己大衣口袋,「這是打算去哪兒?」
「我想去圖書館借幾本書來看看。我在學校又沒學過經濟和工商管理,現在兩眼一抹黑,先看看書。我尋思著回頭再去大學裡請個先生給我講講課,或者去旁聽幾節課,補一補理論知識。」
江譽白挺了挺胸,「現成的老師就在你面前,還找什麼先生?」
南舟一拍腦袋,「噯,還真是,我都忘了你就是學經濟的。不過我現在也只有晚上有時間,但是你晚上不用應酬嗎?」
「有了小帆船,要什麼應酬。」他笑。
南舟低頭笑,在他掌心裡掐了一下,嗔了句「討厭。」。他又把人往傘底下攬了攬,「我今天沒開車,圖書館好像也不遠,那咱們就溜達過去?」
南舟穿著高跟皮鞋,走久了就磨得腳疼,可又喜歡兩個人挽著胳膊在雪裡走路,風雪撲面也不覺得悽苦。路上趁著沒人的時候,江譽白便抱著她走一陣。遇見有人,她便趕緊害羞地跳下來,有兩回差點崴了腳。江譽白摘了圍巾在她脖子上圍了幾圈,只露出一雙眼睛出來。「這樣沒人能認出你來了,就不用害臊了。」
兩個人說說笑笑走了快一個鐘頭才走到圖書館。臨近新年,似乎人也都懈怠了,圖書館裡的人不多,偶爾幾個學生模樣的坐在桌子前奮筆疾書。
江譽白給南舟寫了個書單,她找圖書管理員要了編號,便同江譽白一起去尋書。
一排排落地烏木的書架擺滿了書,書架中間的天花板上吊著燈,燈光不到的地方便黑黢黢的。她拿著書單,按著書脊背上的號碼尋過去,像是拿著尋寶圖在尋寶。每找到一本書,便抽出來放到他懷裡,不一會兒他已經抱著七八本了。她拿著書單對照書名喃喃細語:「會計學、公司法,經濟學、工商管理、商業心理學、銷售學……還缺一本運輸學。」這一本她找了半天都沒找到。
「是不是管理員寫錯了編號?」江譽白問。
「不知道呢。」南舟又找了一遍,還是沒有。
江譽白道:「你等著,我去找管理員再問問,先把這些書放過去。」說著走開了。
南舟還不死心,又仔細看了看,然後發現可能是自己看錯了數字。她按照新數字一找,果然找到了,只是書在架子最上面一層,她踮著腳也夠不到。江譽白還沒回來,她又跳起來試圖去抓書,差點撞倒身後的書架。
有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從身後架子那邊透過來,「小姐,是不是需要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