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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剛才去哪裡了?」

    「去看花園了,不過,樹多花少。」她笑道。

    「這個花園是先前屋主留下的,老爺子去過一趟歐洲,就特別喜歡那邊的風物。他瞧著花園順眼,就不許人動。後面的花園是搬過來後嫡母后新做的,裡面養了很多花,她和我大嫂都喜歡那個花園——回頭帶你去看。」

    說話間他這才好好看她,難得見她梳了愛司頭,長發盤起來,鬢角別了鑲鑽的髮夾。一條蔥色晚禮服,還是沒穿旗袍。他私想著她穿旗袍應該是頂好看的,但今晚穿禮服也好看。因為腰細,更顯得盈盈纖纖,亭亭玉立。耳朵上一對祖母綠的耳墜子,同她的禮服顏色搭成套。她說話的時候,耳墜子輕輕晃動,像水面上起的一圈一圈的漣漪。因為眉目本就濃重,濃妝反而顯得拖累,只化了一個淡妝,卻也於潔淨無邪里透出一絲艷色。

    他看得有些久,久到她面頰上的霞色越來越濃。他再這樣看下去,南舟都要疑心自己成白灼蝦了,於是把手裡的錦盒拿給他看,得意道:「剛才在花園裡同人下了盤棋,贏了獎品。」

    他笑,「小帆船真厲害……是什麼東西,不怕人家放只蟲嚇唬你?」

    「不能吧?」南舟把盒子放在耳邊搖了搖,沒聽到蟲叫。「是位老先生呢,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吧?」

    江譽白有些詫異,但在花園裡下棋的老先生——那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南舟雖然說著不信,卻把盒子塞到他手上,「你替我看看。」

    江譽白掀開一個小口,不過沒看裡頭的東西,假裝猶豫了一下,「我也怕蟲子,怎麼辦?」

    南舟聽他這樣說,想了想,「那算了,還是我自己打開吧!」說著伸手去拿。江譽白卻笑著躲開了,「小傻瓜,我說什麼你都信啊?」

    南舟認真地點點頭,「是啊。」

    他的心像被什麼揪了一下,玩笑的心也蕩然無存了。他垂下眸子,慢慢打開了盒子。南舟見他似乎神色變了變,只是一閃而過,沒看清。她拿不準那是什麼意思,小聲問:「是什麼?」

    他忽而一笑,把盒子裡的東西拿了出來,她還沒看清是什麼,有個涼潤潤的東西已經套在了手腕上。是只羊脂白玉手鐲。

    手和腕子都在他掌心裡托著,他認真端詳了一下,眉目皆彎,「大小正合適,也襯你的手。」

    南舟瞧著這塊鐲子不是凡物,「哎呀,是這麼貴重的東西!要知道這麼貴重,我就不要了。」說著就去擼鐲子。

    江譽白立刻握住她的手,「不要取了。人家給你的,你不要就是不識抬舉。你不是說是你贏的嗎,現在還回去,叫人家怎麼想?大不了有空過來多陪他下幾盤棋。」

    「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怎麼陪他下棋……」

    但她忽然注意到她的手被他握住了,他的掌心貼著她的手背,整個手背都麻了。隨即,他掌心的溫度傳過來,從手背一路傳到臉上,臉熱得火辣辣的。這下鐲子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畢竟客人太多,人多眼多嘴也雜。江譽白鬆了手,假裝不知道她為什麼害羞,只笑著道:「等下就知道是什麼人了。」

    其實他們站在角落裡,不見得有人會注意他們。可越是這樣,越讓她覺得羞意難當。她下意識把手背到了身後,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人群有一絲躁動,南舟也順著聲音方向看去。幾個戎裝軍人簇擁著一位老先生走進大廳。他手拿著文明棍,一身長衫磊落,走到了麥克風面前,向眾位來賓道謝,又簡短地說了幾句冠冕的時局要事,安一安眾人的心。

    南舟愕然不已,「江譽白,那個、那個是你爹啊?」

    「怎麼了?」

    「剛才和我下棋的人就是他……」

    江譽白但笑不語,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他父親別說同他下棋,連說話、見面的次數也數得過來。他早就過了渴慕父母之愛的年紀,但不再渴望不代表不渴望。他只能遠遠地遙望他、景仰他,和不相關的旁人沒什麼不同,雖然他身體裡流著他的血。

    這鐲子同他那塊墜子是一個石料做下來的。兒子給墜子,媳婦給鐲子,江家的少爺們都有這個。這樣一想,怕是老頭子早就打聽過南舟的身世,故意探一探她。難怪不得要他帶南舟來。老頭子既然肯把鐲子給她,可見是瞧上眼的。他沒想過這事情會這樣順利定下來,也沒想到父親肯親自出馬過問他的終身大事。

    他這樣想著,感覺到有人向這邊看,於是順著目光,看到了裴仲桁。四目相對,兩人微微點了點頭,裴仲桁又把頭轉開了。「江南號」,原來是這個「江」。

    南舟也瞧見了裴仲桁,低聲「哼」了一聲。

    江譽白聽見了,小聲笑道:「還在生氣呢?」

    「生氣,氣死我了,此仇不報非君子!」

    那邊老帥講完了話,同幾位政商要人略喝了兩杯便離開了,只剩江夫人招呼客人。江夫人顯然也是瞧見了江譽白一直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連客人也不應酬了。便叫人喊了江譽白過去幫忙招呼客人,陪客人跳舞。

    南舟知道他今晚肯定忙,便叫他先去做正經事。他怕她受了冷落心裡不舒服,便低聲道:「你千萬別偷偷溜走,我去去就回來,然後帶你去好玩的地方。」

    南舟自然是不會離開的。見他走開了,便提著裙子逕自走到了裴仲桁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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