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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南舟裝模作樣地抬頭望了望眼前三層的西班牙風格的洋樓,怕是震州地界上最大的花園別墅了吧。「寒舍?」然後粲然一笑,「江四少別來無恙。」
她同來賀壽的人一樣笑著遞上了賀禮,說了幾句應景的吉祥話。他接了禮,交給旁邊的傭人,目光都在她臉上,生怕看到她目光里流出一星半點的不高興。可她笑意盈盈地望著他,並沒有什麼異樣。他心裡莫名踏實起來,「回頭我再同你解釋,你先進去。有好吃的,先吃飽,回頭請你跳舞。」他匆匆低聲說了幾句,客人源源不斷地進來,不能同她說太多。
南舟隨著招待邁步進了宴會廳。江家辦的是西式宴會,請了白俄的樂隊在演奏音樂。大約壽星公還沒出來,客人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閒聊吃東西。
南舟來時吃過東西,這時候也不餓,只拿了杯香檳酒慢慢喝。她沒有什麼相熟的人,因為沒人引薦,也不好貿然同人攀搭。不過她不是敏感自怨自艾的性子,就是靜靜地觀察旁人,也能找到不少快樂。
忽然見不少女眷都走向一個穿煙藍色旗袍的中年夫人,那夫人眾星拱月般站在人群里,含著很程式化的淺笑,不算咄咄逼人,卻也是高高在上。說不上什麼華服美飾,但只那脖子上一掛珍珠,便是滔天富貴的無言彰顯。南舟猜想,這位大約就是江譽白的嫡母吧。
壽星公總也不現身,宴會也沒有要開始的樣子。南舟等不來江譽白,等來了,怕他也是忙得難以應酬自己。身後不遠是扇玻璃門,南舟透過門往外看,似乎是花園。她是個自由身,想著宴會一時半會兒怕是不會開始,便從那門裡溜了出去。
花園裡也都掛了彩燈彩旗,園子裡倒也不是沒有人。有的和自己一樣在參觀花園,有的則是端著酒在聊天。她走在其中,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就是他的家。這樣一想,覺得也就是這樣的家庭才配得上他的風度氣質。又想到去銀行那日,她傻傻地說自己是少帥弟弟的未婚妻,臉騰地就紅起來。她從來也沒問過他的出身,因此也不覺得是被他欺騙。只是現在想起來,也就剩一句「原來如此」。
西式的花園講究均衡、比例,高低有致的花木規規矩矩,穿插著噴泉、雕塑。整個布局似乎是一覽無餘,但走著走著會發現每一條路看上去都一樣,通往的方向卻是南轅北轍。雖然掛著彩燈,但也僅僅能看清一點路而已。
大廳飄過來的音樂聲變了調子,她估摸著差不多宴會要開始了,便開始往回走。她想抄一條近路,剛走了一小會兒就有人跳出來厲聲問:「什麼人!」
南舟被嚇了一跳,忙解釋道:「我是赴宴的客人。」那人看她穿著打扮的確是赴宴的樣子,緩了神色,伸手一揚,「小姐,順著往前走,第三個岔口走過去,然後左轉走到底就是大廳了。」南舟謝過他,錯身走過去,餘光卻瞥見他身後長椅上有人正在對著棋盤蹙眉。
南舟記性好,想起是那天碼頭和裴仲桁下棋的老人家。她這一愣神的功夫,那個侍從冷著聲音問:「小姐,還有什麼事嗎?」
老人家一抬頭看見了南舟,緊鎖的眉頭頓時鬆開了,沖她招了招手,「原來是小姑娘你啊!過來過來,陪老頭子下盤棋。」
南舟抱歉道:「我是來赴宴的,宴會好像要開始了……」
老人家不以為然道:「不著急,我知道還早著呢,這盤棋下完才能開始。」
南舟被他勾起了棋癮,想著回去也是無聊,便笑著走過去坐下。沒有桌子,棋盤放在長椅中央,兩人分坐兩端。南漪低頭一看,發現他在下排局。她不見得棋藝有多高明,但勝在記性好,每盤棋的重要步驟她都能記住。加之又喜歡看排局,看得多了,很容易融匯貫通。
「我知道丫頭你有點水平,跟老夫下棋,可不要藏著掖著,有什麼本事就使出來。」老人家重新擺好了棋盤。
南舟沒什麼勝負心,對年紀大的慈祥男士有種天然的尊慕。因為尊敬對手,便不會故意深藏不露。兩人對壘了一局,南舟兇險得贏了。
老先生自嘲地笑道:「不行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啊。這是誰家養出來這樣聰慧的丫頭,做你爹怕是夜裡都要笑醒。」
南舟笑了笑,笑得很勉強。老先生瞧出來了,「怎麼,你爹對你不好?你爹要是不要你,就過來給我做閨女,天天陪我下棋。」雖然只是老人家的安慰話,南舟聽了還是很感動。
看耽誤的時候久了,不好再耽擱,南舟便起身告辭。老人家卻叫她稍等一下,然後低聲同侍從說了句話。那人應了聲「是。」便退開了。不過片刻,那人捧著一個小錦盒轉回來。
「今天丫頭贏了老夫的棋,就送件禮物給你做個彩頭。」老人家笑道。
南舟自然推辭不要。老人家臉一冷,便是很有威嚴的面容,「凡是同老夫下棋的,贏了都要收個彩頭。丫頭,你可不要壞了我的規矩。」
南舟思忖,來赴宴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貴,那日裴仲桁對他謙恭有加,怕也是個位高權重的。她也不願得罪人,於是硬著頭皮接了下來。
江譽白得了一點閒,到處尋她的身影不見,好容易見她從玻璃門外推門進來,忙穿過人群走到她面前,心有餘悸道:「我還當你生氣跑走了。」
南舟笑道:「我生什麼氣呀?」然後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都沒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