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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程晏陽那時候也在英國,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一直「譽哥、譽哥」的叫他。後來才知道「譽哥」是程蘊慈的繼子。他也覺得姐姐這樣做不厚道,只是程燕琳紅著眼睛問他:「我這樣做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姐姐連自己的幸福都不要了,只為了你能有個好前程。」他們姐弟的生母死的早,是姐姐替他遮風擋雨,他不敢忤逆。
江老爺子幾乎是半隱居狀態,江啟雲軍務繁忙,臨近中秋才回來探望雙親。大少奶奶梅氏同兩個孫少爺和公婆同住。梅氏是深居簡出的舊式女子,這段婚姻是程蘊慈一手安排的,所以江啟雲娶她不過就是為了叫母親高興。所謂生兒育女,同他沒半點關係。
江啟雲難得回來,程蘊慈自然叫他多住幾天,同妻子多多溫存,也好繼續開枝散葉。又叫他多留心給程燕琳找個適合的結婚對象,畢竟二十多歲還沒訂婚的小姐也不多了。還有晏陽,大學畢業了,也該找點事情做——自始至終江譽白都像個外人,嘴角噙著笑,或點頭或附和,叫人尋不出錯。
江啟雲三十來歲,正值壯年。平常就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也同家人不大親近。但母親開口,他還是耐著性子應付著,問晏陽未來有什麼打算。
程晏陽是學貿易的,說是想先去海關歷練歷練。這事情好安排,江啟雲隨即就叫了副官魏子良記下去。吩咐完後,隨便從腦海里尋個幾個青年才俊的名字出來,問魏子良哪個還沒訂婚。
魏子良略想了一下,說了兩三位。程蘊慈便借著機會細問了幾句,覺得還不錯,轉頭問程燕琳的意思。
程燕琳適時地霞色滿腮,「大姐,我現在還不想結婚,想在大姐身邊多留幾年。有那麼多事情要打理呢。」眼睛卻是蜻蜓點水般地在江譽白面上掃了一下,可他正垂著頭在同一塊羊排過不去。
「瞎說,年紀輕輕的小姐自然要去和年輕人多交往,不用整天陪著我這個老太婆。這個你就要多學學小白。」
江譽白聽到自己的名字,和煦地同程氏笑了一下。
程燕琳突然道:「好像小白交了新女朋友,什麼時候帶回來叫大姐給你相看相看?」
程蘊慈現如今一顆心都在兒子身上,看江譽白也無風無浪的,也不大關注他,都是程燕琳一直替她盯著。聽她這樣一提,也便做出慈母的樣子,「哦,是嗎?我就說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的樣子。到了新地方就要多交些朋友。」
江譽白放下刀叉,笑著道:「燕姨行行好,不要在母親前頭給我穿小鞋。我可從來也不交什么女朋友的,哪裡有什麼『新』『舊』?」
程氏這一點也算是清楚,他向來交往的女人多,倒沒什麼長久廝混的,也沒傳過不好聽的話。因為他樣子出挑,倒是不少牌搭子還求著她牽紅線,但她可不會輕易鬆口。外人瞧了,還只當她愛重小兒子,誰家的姑娘都瞧不上。
程燕琳依舊不依不饒地笑道:「在長輩面前就裝乖嗎?我都瞧見好幾回了。上回在碼頭,見了人家小姐就生生把我和晏陽丟開不理了。真真重色輕友。」
江譽白投降似的笑了,「好好好,是在追求一個女孩子。不過才有點眉頭,哪敢嚇壞人家?等到時機成熟了,再帶給父親和母親瞧。」
程燕琳不料他真就敢在家人面前認下了,心中惱怒。她掐著自己的手指叫自己冷靜,面上卻還只能端著笑。
江帥話很少,同這個兒子幾乎沒有交流,更不會單獨相處。這會兒卻難得突然開了口,「下月你母親要替我做壽,把姑娘帶過來讓我們看看。要是還行就定下來,要是不合適也不要耽誤彼此。」
程氏也意外江帥這番話,但面子上她做得很周到,微微笑著附和。卻是給了程燕琳使了個眼色。待到飯後,程燕琳去了程氏的房間,程氏事無巨細盤問一番,程燕琳自然是知無不言。
江啟雲一統了東南,為了穩固地盤,在震州設了行轅。江家新到震州不過半年,本地名門望族也有過接觸。不過南家早就敗了,既沒人提起,程氏自然也是沒聽說過。家道中落的名門嫡女——這個出身程氏倒是滿意的:正經人家出身,配得上江家的門楣;家道中落,未來就沒有倚靠,小夫妻也翻不起什麼風浪。給點錢他們就能安生地過小日子,哪裡有勁頭折騰旁的?
所以程氏對程燕琳後來所謂的江譽白花了多少錢,她倒不怎麼在乎。江家的少爺風流一點也沒什麼,在外頭哪有不花錢的道理?在女人身上折騰的多了,就沒有精力在旁的事情上折騰。花得越多越好——越是花慣了錢,越知道錢的好處。他自己再沒點本事,以後就更只能乖乖做孝子賢孫。
程氏擺了擺手叫她下去。程燕琳以為大姐會反對的,但程氏那意思是不打算管了?她心中越來越怨恨起來——她同江譽白是沒未來的。她那麼痛苦,他理應陪著她一起痛苦,才對得起她的痴戀。她得不到的,誰都得不到才好。想要進江家門,也要先問問她同不同意!
裴益從碼頭上接了裴仲桁下船。舟車勞頓,人看著十分疲憊。通平號第一條船下水就損失慘重,船毀了不說,還賠上了一船貨。那貨是要運到滬上的生絲,他剛從滬上處理理賠善後事宜回來,見碼頭上又多了不少生面孔,便蹙著眉頭問裴益是怎麼回事。
他如今基本做著正經生意,雖然偶爾也有些不黑不白的買賣,到底不是心甘情願,所以一直也彈壓著裴益,不想再叫他逞兇鬥狠。裴益卻是得意洋洋,「盛老三的人現在可全投到我門下來了,總得給他們一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