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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南舟詫異地看了看朱古力又看了看他,他笑得眉目和泰,目光純明,好像天都亮了。
每一個都可愛又美味的樣子,南舟猶豫了半天,不知道吃那一個。
「你屬什麼的?」
南舟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猴。」
江譽白展顏一笑,「那就吃猴子。」是個大眼睛可愛的小猴子。他笑得戲謔卻不輕浮,捏了一個小豬給她。
因為是在建州的「故人」,他鄉遇故知,所以天然帶著一絲親切。南舟抹掉了眼淚,眨著眼,「為什麼要吃自己?」
「那吃我?我屬老虎的。」說著把小猴子放進了嘴裡,捏了老虎給她,「吃了老虎,虎虎生威,誰都怕你。」完全一副哄孩子的口吻。
「那不是母老虎嗎?」她可不想當母老虎。
他的手遞在她面前,巧克力用金色的紙托著,「快點吃,我手熱,一會兒就化了。我已經把你吃了,你也快點把我吃了。」
南舟垂眸接過來,默默地吃了一口。不是那麼甜的朱古力,可可的味道很濃。大約哭也哭了,心頭的怨氣也發泄完了。朱古力在口裡融化,順著唾液進入了胃裡。嘴裡有點甜蜜的回味,心情也跟著好起來。想起剛才失態,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容也帶著一絲甜蜜。
這麼久以來,難得碰上一個讓她感到溫暖甜蜜的人。像在荒原里長途跋涉的旅人,看到偶然闖入眼帘的一小塊青草地、幾朵小野花,知道是不屬於自己的路上風景,但已經覺得很好。
江譽白喜歡她的笑模樣,看著舒心。「你餓不餓?」
南舟點點頭,江譽白一笑,「想吃什麼?」
南舟真認真去想了,「想吃建州的龍眼。」
江譽白無奈地聳聳肩,「這個一時半會兒可弄不來。不過我這邊廚娘做的栗子羹女孩子們都喜歡的,你嘗嘗?」
南舟是真餓了,不同他客氣,點點頭。江譽白出去了好一會兒才回來,手裡抱著一個餅乾盒,「先吃點餅乾墊墊肚子。」
南舟謝過他,接過了餅乾筒,慢慢吃起了餅乾。人餓的時候真是什麼吃起來滋味都好。
江譽白坐在她對面,含笑看著她。「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姓江,叫江譽白。我後來去找過你,可是房東太太說你退了房,怎麼到震州來了?」
南舟嘆了口氣,「說來話長。」
他把咖啡往她面前推了推,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唱片裡最後一首歌唱完了,唱針回歸了原地。客廳里暖黃色的壁燈照得房間也是暖的。面前的人笑容和煦,也是溫暖的。她輕而易舉地交付了信賴。
故事又長又瑣碎,像落在裙子上的餅乾碎,需要慢慢攏在一起才能成型。她垂著眸子緩緩說著,聲音很平和,像是在說什麼不相干人的家事。末了,她唇邊展了一個憂悒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跟你說這些。」
江譽白確實沒料到她是這樣一番經歷。這樣的事情,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可謂是驚心動魄、遺大投艱了,也不知道她怎樣熬過來的。他心底如落了綿綿細雨,柔軟而潮濕。又生出了一點慶幸,竟然是建州船政學堂的女學生,叫人刮目相看。
「別不好意思,咱們也算是患難之交了。」他笑道。
南舟自嘲地笑了笑,末了看了他一眼,「每次都見你神神秘秘的,在躲什麼人嗎?」
江譽白點點頭,但沒有深談下去的意思。南舟也不以為意,雖然她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了,可也不是人逼著她說的,是她自己願意說的。
她那樣豁達,他反而有些抱歉地笑笑,「並非誠心隱瞞什麼,我是怕給你帶來麻煩。」
南舟搖搖頭,「沒關係,我懂的。」各人都有各自的難處,她也沒多餘的興趣打聽別人的麻煩。
栗子羹煮好了,下人端了上來。栗子磨成的粉,用牛奶小火慢煮。吃的時候撒上一點干桂花,再加一勺蜂蜜。南舟餓狠了,連吃了三碗,吃完又覺得太甜了。江譽白早知道一樣,早叫人準備了幾碟爽口的小菜。雖然是常見的食材,但樣子精緻,味道又豐富。兩個人就這樣吃吃聊聊,倒很是談得來。
吃得太飽,困意慢慢爬上來,南舟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江譽白熄了燈,人坐在黑暗裡,但對面人的輪廓還是看得清楚。
南舟沒有戒備地靠著沙發睡著,頭髮有點亂蓬蓬的,像小動物的絨毛。他輕手輕腳出去拿了一個薄毯子給她蓋上。她睡得很熟,一動不動。
坐姿怕是不大舒服,他自作主張把她的腿也放到了沙發上,這樣她可以躺著睡覺。玲瓏的雙足套著一雙黑漆小皮鞋,大概穿著不會太舒服。他看著她的腳,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去脫她的鞋。
做完這些,他回到她對面的沙發椅上坐下。南舟翻了一個身,夢中囈語,「不把東西交出來,誰也別想走!」像是在厲聲斥責,但因為在夢裡,語氣也變了味,帶著一絲綿軟嬌憨。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閉上眼睛靠在沙發上打了一個盹兒。快天亮的時候,外頭的車終於開走了。
南舟被人的低語喚醒,低頭看見身上蓋著一個薄毯子。江譽白見她醒了,笑著走過來,「你醒了,早上想吃點什麼?」
南舟赧然,吃了一夜的東西,她有胃口才怪。「不用了,我該回去了。謝謝你昨天晚上的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