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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50:23 作者: 顧長安
    「媽……」她低低叫出聲。她們母女兩個人連一張合影都沒有,南舟眼睛裡落下淚來。別怪女兒不孝,能做的就這些了。她委屈,連撒嬌都不曾。

    裴仲桁走到門前又退了一步回去,因為正好看到她眼中盈滿了將落未落的眼淚。等了一小會兒,裴仲桁方才弄出了點動靜走進去。南舟果然已經收了眼淚,只是眼睛紅紅的。一夜未眠,黑白分明的眼睛這會變成了粉色,像只小白兔,但應該是隨時要咬人的樣子。

    看到裴仲桁,南舟站起了身。儘管這個人只見過一次,南舟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似乎沒什麼變化,只是清減了些。麻灰色西褲,白色襯衫。袖子卷著,拘謹清雋的書卷氣里難得透了一絲慵懶。神情有些懨懨的,像是一晚上沒睡覺。臉上沒笑,似乎是個從來不會笑的。人往那裡一站,斯文有禮里全是內斂疏離。他頭髮上有些潮氣,不知道是剛洗過澡還是在晨霧中站得太久。

    瞧著仍舊像個好人。但南舟暗暗提醒自己,那個弟弟無法無天的做惡,做兄長的即便沒有推波助瀾,怕也是放任自流了。總歸不是什麼好人。小的是笑面虎,大的是冷麵羅剎。這樣一想,「陰戾」兩個字再適合他們兄弟不過,大的陰,小的戾。不曉得最大的那個如何,聽說也是狠辣的。是啊,不狠辣,裴家走不到今天這步。那些軍閥們來來去去,多少人家興亡不定的,裴家卻越發有勢力有錢起來。可不就是殺人放火金腰帶。

    同壞人打交道,總要揣著十二分的小心。

    「裴二爺。」她聲音不卑不亢。

    裴仲桁點了點頭,並未同她寒暄,叫了丫頭準備早點。不一會兒昨夜的東西撤下去,熱騰騰的早點端上來。精緻的點心和紅豆圓子,散著香氣。

    「九姑娘先吃點東西再慢慢說。」態度是不溫不火的,聲音有些嗯啞,但還是溫潤。讓人覺得他這裡是有道理可說的。

    南舟肚子空空的叫著,但裴家的東西她說什麼是不敢碰的。

    「昨天我同裴四爺達成了協議,這是字據,一式兩份。只是四爺說要等二爺拍板。」說著,將紙遞給了裴仲桁。

    裴仲桁還不知道南舟過來的意思,也沒人同他細說,原想著不過是求著免除或者消減債務。垂目一看,紙上娟秀的鋼筆字,從裴南兩家恩怨說起,一樁樁一件件,及至所有債權債務、被奪的家產市價、還款計劃,事無巨細,滴水不漏。末尾有她的名字,南舟。

    他面無表情地看完了,南舟等著他同自己討價還價或者否決。沒料到裴仲桁卻是立刻掏了筆,在紙上簽了名。現在「南舟」的旁邊,並排了他的名字,「裴仲桁」。然後他遞迴了一份給南舟。

    南舟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卻沒料他這樣爽快,反而一時語塞。

    「九姑娘,時候不早了,就不耽誤你了。泉叔,送客!」

    南舟從裴家出來的時候還有些雲裡霧裡。直到聽見阿勝的哭聲才晃過神來,自己竟然全首全尾的出來了!

    裴仲桁見她背影消失在遊廊里,下頜漸漸收緊。剛才簽了字的字據抓成了一團扔到了地上。他邁出了正廳,快步往裴益的院子走去。

    順子在裴益房前等著伺候,遠遠見裴仲桁走過來,面色陰鷙,心裡就是一驚。雖然裴益喜怒無常,脾氣暴戾,但摸透了脾氣倒是好相處。家中大爺現在修身養性,近年來也不怎麼出來料理,全是二爺掌舵。但二爺看著溫文爾雅,卻是最難揣測。順子的心這會兒高高提起來,強擠了笑臉,笑意還沒到腮幫子上,就見裴仲桁隨手解了自己的皮帶,握在手裡,迎面抽了過來。

    順子哀嚎道:「二爺、二爺,您息怒……」

    「你們看著老四不知道規勸,整天攛掇著他惹事!」

    順子被打的不敢還嘴,好在不過只抽了一下。裴仲桁丟下他,轉身踹開了裴益的門。

    床上的兩個光溜溜的人驚醒,女人尖叫著找衣服。裴仲桁只盯著裴益看,目不斜視,「滾出去。」女人嚇得抱著衣服跑了。

    裴益還沒明白髮生什麼事情,一皮帶已經抽在身上了。他下意識握住皮帶,正要發火。但看清了來人,立刻鬆開了手,咧開嘴笑,「二哥你回來啦!」

    話沒說完,皮帶一下接一下抽過來。裴益也不躲,只是乾嚎,「哎呀二哥,你好好的打我幹什麼啊,快停下來啊。疼那!」

    裴仲桁連抽了十幾下,直到裴益身上紅痕一片,他胸中那口怒氣才消下去。扔了皮帶,人到一旁撐著桌子猛灌了幾口涼水。

    「我這一年不在家,你都幹了什麼好事?跟你說過多少次,你隨便找什么女人都行,就是不能禍害良家婦女。你快活一晚上,人家要陪上一輩子。」怒其不爭的失望。

    裴益被他打懵了,聽他這樣說,猜到說的是南漪的事情,忙辯解道:「二哥二哥,我錯了,你別生氣。那南家的丫頭,是他哥塞到我床上的。我又從來沒碰過黃花大閨女,不是稀罕嘛!就她一個,真的,沒碰過別的!」

    裴仲桁轉過身走到他面前,雙手插兜,垂目漠然地看著他。

    裴益突然想明白的事情的來龍去脈,怕是南舟在他面前說了自己的壞話。「我要是不聽你的話,昨天晚上就把那臭丫頭辦了,怎麼會讓她有力氣在你面前嚼舌頭?二哥二哥,我是想著南漪反正睡也睡了,陪誰睡不是睡呢?我給錢的,一次從債上劃掉幾百呢,不是白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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