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悔不當初

    劇組很快正常運作起來，聚星傳媒這邊卻有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太太找了過來。

    「藍屏？」聽到宋柯說起這個名字，她有些詫異，「斬獲金荊棘和費倫兩大電影節最佳編劇獎的藍屏？」

    「就是她，這次她來是想和你談合作的。」宋柯說道：「下午兩點過來。」

    「合作拍電影還是電視劇？」

    藍屏是東洲作家協會的名譽主席，她的作品有深度，有警示，也有激情。

    她大學畢業於東洲戲劇學院導演系，畢業後卻並沒有進入導演圈子，反而開始在家專注於創作。

    這三十多年來，藍屏先後出版過《明珠》、《野蘭花》、《湘江夢》等二十多部小說，其中有近半被翻譯成各國文字出版海外，而她的小說也大部分都被改編成電視劇和電影，雖然票房比不得現在的商業劇，但是其口碑在東洲絕對是響噹噹的，她是國內獲獎最多的女編劇，也是在國際上先後兩次斬獲國際大獎的女編劇，這在國內可以算得上是第一人。

    就這麼一位榮譽加身的老師突然找她合作，這如何能不讓蘇妍詫異。

    最重要的是，這位藍屏女士的背景非常的不一般。

    下午兩點整，蘇妍辦公室內出現了一位身穿湘色素雅大衣的女人，她就是藍屏。

    「藍老師，久仰大名。」蘇妍上前和藍屏握手，然後請對方坐下，「聽說藍老師想與我合作，說真的，我很吃驚。」

    藍屏近距離看到蘇妍，眼裡的笑容加深，她正是自己心目中的女主角最佳人選。

    「蘇小姐，恕我冒昧，這次來是想和你談談這部小說的合作。」藍女士從隨身的紙袋裡取出一本書，深紫色的書封還散發著淡淡的油墨香氣，很顯然是剛印刷出來沒多久。

    蘇妍拿起書，看著上面的封面，是一種很壓抑的色彩，一朵蝴蝶蘭在這種壓抑中倔強的綻放，卻在周圍濃郁色彩的擠壓下有種逐漸枯萎凋零的味道。

    「《折翼》？」她看了眼書名。

    「這是根據我母親的回憶里創作的。」藍屏嘴角染上一抹笑容，雖然她因為歲月的寢室而容顏老去，年輕時的藍老師也是個圈內著名的美人，而且還是一個非常精緻的美人，這裡的精緻說的是她的氣質和生活。

    「可能你也聽說過，我母親是上世紀60年代的女流氓……」

    「藍老師！」蘇妍被「女流氓」這個詞驚了一下，隨後莞爾笑道：「我聽人說，您的母親是曾經的地下女王。」

    「那是人家看在我的面子上說的好聽。」藍屏溫溫笑道：「這算是我為母親寫的平生志，裡面是有關她的一生，我想讓蘇小姐來執導和主演我母親這個角色。」

    蘇妍並不意外，在藍屏拿出這本書的時候，她就有答案了。

    「當然蘇小姐不需要馬上給我答案，先看完後再告訴我也可以。」

    「那好，最晚一個禮拜之後，我會給藍老師答覆的。」蘇妍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藍屏沒有在這裡繼續逗留，給她留下這本書之後，就起身告辭離開了。

    蘇妍沒有打開就看，而是坐在電腦前先將《變種危機2》的分鏡劇本創作出來才有時間。

    晚上回到家，她就和陸湛說起了藍屏來找過她的事情。

    陸湛對於曾經那個女人的事情也是知道不少，聽到藍屏要讓蘇妍出演劇中的女主角宋蝶後，有些微的不贊同，不過嘴上卻並沒有說。

    「我還沒有看這本書，軍爺知道有關宋蝶的事情嗎？我只是聽宋柯說起過，宋蝶是上世紀出了名的地下女王，性格陰暗，手段狠辣，因為她而死的人很多。」

    陸湛將牛肉餅在煎鍋里翻了一個身，說道：「我也是聽老爺子說的，宋蝶祖上是宮裡給皇帝做貼身護衛的，拳腳功夫很厲害，一代代傳下來，宋蝶也跟著她的父親學過，而且她很聰明能吃苦，用老爺子的話，我這樣的都不一定能打得過她。」

    「我從來沒見過軍爺打架的樣子。」蘇妍撐著下巴拄著大理石台面說道。

    陸湛抬眸瞥了媳婦一眼，「我這身份是『勸架』的，不是『打架』的。」

    「說的也是。」她點點頭，「然後呢？她是怎麼走上那條不歸路的？」

    「是因為有人設計他的父親借了高利貸，整日上門去催債，家裡人被折磨的厲害，她的父母很快離婚，母親據說當時捲走了家裡給她爺爺準備的棺材本跑了，而宋蝶的祖父沒過多久就氣死，父親則是外出打工再也沒有回來，幾年後才聽說死在了海里，連屍體都沒找到。」

    「後來經過調解，對方答應只要回本金就可以，不過當時家裡只剩下宋蝶一個人，她連中學都沒有讀完，就背井離鄉去外地打工了。」

    「具體如何老爺子沒說，不過她在26歲那年，就已經有不少的小弟小妹的，跟在她後面喊大姐，有的人的年齡足以做她父親，平時就經營著酒吧夜店，還開了一家保全公司，當然也做外放高利貸的事情。42歲那年因為高利貸逼死了一位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上面才發現了事情的嚴重性，對宋蝶展開了調查，發現她這些年偷稅漏稅高達十幾個億，而且四處徵收保護費，且和別的混混爭奪地盤，死傷人數高達兩百多，也就在那年，她被執行了槍決。」

    聽到軍爺的這番話，蘇妍只剩下佩服的份兒。

    不是裴府宋蝶的作惡多端，佩服的是她的手段和成就。

    從一個被高利貸逼債家破人亡的孤女，到後來震驚東洲最高層的地下頭目，這其中的經歷不得不讓人細細的深思。

    「軍爺，她的人生還真奇幻。」

    「嗯！」陸湛點點頭，「現在還是有那種地下勢力的，不過都隱在下面很難被察覺。」

    「我懂，光與暗歷來都是並存的。」

    兩天後，她將《變種危機2》的劇本發給了遠在英國的格里森，讓他全權處理，自己這邊也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折翼》的閱讀當中。

    宋蝶的父親叫宋青淮，有一身很紮實的武術底子，自小就參加國內的各項武術比賽，也獲得過大大小小十幾項榮譽，而他的妻子則是宋青淮的迷妹，家裡條件很不錯。

    兩人結婚後生下了宋蝶，在宋蝶七歲那年母親再次懷孕，但是這次卻意外流產，以至於傷了身子，之後幾年一直都沒有懷上。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宋蝶的母親心情一直都很抑鬱，而宋青淮為了多陪伴妻子，之後的幾年也沒有打過比賽。

    宋青淮就是靠著打比賽賺錢餬口，後來在家斷了經濟來源，再加上還有一位患有糖尿病的父親一直在吃藥，所以家裡日漸拮据，之後的一次意外，宋蝶的外公摔傷了腿，需要大筆的醫療費，宋青淮只能去借高利貸。

    後期放貸的人經常來宋家鬧騰著要求還錢，最初宋青淮還能拆了東牆補西牆，可是後來卻因為利滾利，欠債越來越多，終於在一次討債的人一番威脅之後，宋蝶的母親向宋青淮提出離婚，宋青淮捨不得妻子跟著他繼續被折磨，點頭答應了。

    只是等宋蝶的母親離家數天後，他們才發現，前妻將宋老爺子購置棺材本的錢都拿走了，錢不多，但是對於當時的宋家來說可是一筆巨款。

    宋老爺子受不住打擊，直接從樓上倒栽蔥的跳了下去。

    之後的日子，對宋蝶來說無異於是雪上加霜。

    宋青淮因為要還錢，告訴宋蝶他要跟著別人的船出海打漁，那樣每年還有十萬的賺頭，將宋蝶託付給了老家沒出五福的堂兄弟，趁夜離開了。

    在那之後宋青淮就徹底的失去了消息，有人說宋青淮是死在了海里，更有人言之鑿鑿的說宋青淮是去打黑拳，別人給打死了。

    而宋蝶自小跟著父親練習拳腳功夫，父親告訴過她，女孩子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只是一個孤女，還是寄人籬下的孤女，再加上她本身自尊心就比較重，如何能待在遠房堂叔家中看人眼色。

    所以初中最後一年還沒有讀完，她就收拾行囊，給這位堂叔留了一張字條，離開了村子。

    藍屏的筆力在這裡，她將宋蝶的事跡寫的很有感染力，書中並不僅僅說的是一個母親，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宋蝶。

    也沒有一味的著墨於宋蝶的悽苦身世，還有她的野心欲望以及心狠手辣。

    關於宋蝶的事情，藍屏一部分是從宋蝶生前的各種雜記中找到的，也有後來入獄後媒體對她的採訪，更多的則是一些曾經和宋蝶熟悉的人口中探聽到的，當然這其中也不乏有自己的臆想在裡面，但是這些通過藍屏臆想出來的情節，在蘇妍看來倒是非常的合理。

    至少不會讓人有種出戲的感覺，不顯得突兀，沒有刻意的美化或者醜化。

    這本書蘇妍用了差不多三天的時間才看完，其中用了一天的時間在紙上寫寫畫畫，隨後才給藍屏去了電話，邀請對方來公司詳談。

    辦公室內，蘇妍將自己寫下的見解遞給藍屏。

    「藍老師，這是我看過第一遍之後整理的觀後感，您可以看看是否有哪裡不合適的。」

    「好！」藍屏拿起來後，很仔細的看著面前的三頁紙，上面寫的都是蘇妍對於這部小說的一些理解和建議，當然也有一些很細緻入微的問題。

    一部小說不可能毫無瑕疵，當代著名作家藍屏縱使筆力精湛，也做不到十全十美，對於蘇妍提出的問題，藍老師看的非常仔細，而且也都是一針見血。

    半個小時後，藍屏才放下手中的紙，感慨道：「我果然是老了，有的細節很明顯我居然沒有看出來，不知道蘇小姐是否有意向拍攝這部電視劇？」

    「自然，我非常喜歡這個劇本，對於宋蝶的人生也非常的有興趣，只是我的演技算不得多好，藍老師不考慮其他人看看？」

    藍屏似乎知道蘇妍會這樣說，她搖搖頭然後從手提包里取出幾張照片，「雖然你和我母親長得不同，但是在我眼裡沒有誰比你更加合適了。」

    蘇妍疑惑的接過照片，這些照片看上去已經很陳舊了，照片邊緣都摩挲起來，顏色也有些發黃。

    不過照片中的女人卻讓蘇妍驚艷，長得很漂亮，五官和她雖然不同卻有種莫名的相似。

    她知道，相似的不是五官，而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或者是氣息？

    「藍老師，您的母親很漂亮。」

    「是啊，她像我的外祖母，而我長得像我父親多一些。」

    蘇妍點點頭，「不知道藍老師想與我們如何合作。」

    藍屏見蘇妍答應與她合作，取出手中的合約，放到蘇妍面前，「我只提供劇本，全部的淨盈利只需要給我百分之五作為我劇本的創作費用就可以，其餘的事情我不參與，當然蘇小姐也要保證尊重原著這一點就可以。」

    這個分成蘇妍倒是能接受，她也沒有和藍屏在這方面糾纏，直接和對方簽訂了合約。

    這個題材，蘇妍還是很喜歡的，至少看過之後能為一些人敲響警鐘，哪怕生活再難，也千萬別鋌而走險，高利貸絕對不是個能觸碰的東西，宋蝶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原本還算是幸福的家庭，就因為這個家破人亡。

    當然宋蝶這個人，在蘇妍看來沒有多少值得同情的地方，作為曾經高利貸的受害者，她後來居然也做起了這行的生意，害的多少家庭妻離子散。

    前期可能會讓人同情她的遭遇，但是在後期，這個女人完全就是入了魔，活脫脫的一個女魔頭。

    她這種報復是病態的，甚至說她的精神已經產生了錯亂，曾經她經歷過的痛苦，非但沒有讓她認識到這種高利貸的危險，反而將自己的痛苦加諸到別人的身上，死的一點都不願望。

    蘇妍最開始不明白，這算是一個滿身污點的女人，為何藍老師要寫出來，只要稍微有點眼力勁的人都能知道，這個女人就是藍老師的母親。

    但是等看到最後，眾人就能發現，當時年幼的藍老師發現了母親給她留下的遺物，其中就有一本自傳體形式的日記，而在日記的最後，有四個紅筆標註的大字。

    ——悔不當初！

    只是你再後悔，被你害死的人卻始終都活不過來，而被你毀掉的家庭再也難以破鏡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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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結束。明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