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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47:28 作者: 顧長安
他從小聽自己母親笑談,傅家的男人都是情種。現在看看婉初,又想起幾乎要皈依佛門、整日掃葉焚香的二妹,想想傅家的女子何嘗不也都是情種?比男子還要烈上三分。
他生來就知道自己的宿命就是倚劍長歌、逐鹿神州。冷眼這幾人解剪不清的繁雜,他旁觀著,心底突然說不清道不明是什麼情緒。輕眼不屑里有一絲古怪又彆扭的羨慕。
霍五好陣子沒抱上圓子了,心裡也想念得厲害。可想想這孩子也就能被娘抱上這幾日的光景了,還是讓他娘多抱抱吧。
戰事既平,應酬就多了起來。霍五私下裡同幾個隨代齊軍中混過的鎮守使一起喝酒,喝著喝著這話題就自然而然地從打仗變成了女人。談了自己的、同僚的還是不過癮,最後的話題就落在了代齊身上。
一個說:「原來都以為督軍不好女色,誰知道不聲不響就弄出個兒子!真是人不能貌相。」
另一個說:「你這話不對,單看督軍那相貌,就知道是個桃花不斷的。結果愣是沒開出過一朵來!咱們當初在軍營里第一回見到督軍的時候,耳邊那閒話……」
先前的那一個撞了撞他胳膊:「還敢背後嚼舌頭?你不記得當時被督軍摔得多慘了?嘖嘖,督軍那時候那個狠絕勁兒,真夠味兒!」
那個哈哈大聲笑道:「是了是了,別人說督軍閒話咱攔不住,咱們都是知根知底的,不說這個、不說這個。」
霍五隨著他們喝了一杯酒,腹誹道,還不說?每回喝酒喝著喝著就得往這上頭說。他原先還跟著饒有興致地打聽閒話。誰知道第二天代齊就若無其事地來了一句,誰誰誰說得不對,我十一歲就進了軍營。那時候我個頭就不小,沒人看出來我年紀。一進去就挨了某某的一頓鞭子,是因為他們就是趁機想看看我是不是個丫頭。
霍五嚇得額頭上浮了一層汗,他們私下裡說的話他原來都知道,只不過懶得理會而已。從此他牢牢看住自己的嘴,再不敢嚼他舌頭。
「你們都瞧見公子爺的娘了嗎?」
眾人一齊點頭,且紛紛稱讚:「是個美人兒!」
「就是冷冰冰的,不大笑。」
霍五心裡搖頭,人家笑也不對著你笑啊。上回去就瞅見傅小姐對著代齊父子笑來著,對著自己也笑過。
「我就不明白督軍到底是要幹嗎?你們是沒瞧見,兩人走路離得有一人遠。吃個飯,一個人在桌子這頭,一個人在桌子那頭。不知道的就算了,這兩個人孩子都生了,一個沒娶,一個沒嫁,還折騰什麼?」
那一個笑道:「咱們都是粗人,人家叫這個是『情調』,懂嗎?這些少爺小姐都流行這個,什麼『戀愛的煩悶』,玩的就是這個調調。」
一個又說:「什麼狗屁情調,督軍這樣的人物,還有不願意的女人嗎?不過就是拿捏矜貴,恃子嬌縱。照我看,對付這樣裝腔作勢的小姐,就不要廢話了。往床上一推,把她弄舒服了,還不是說什麼是什麼……」
這幾個是越說越不堪了。霍五聽著,怕這話回頭落到代齊耳朵里,忙又給眾人滿上酒,勸吃勸喝地把話頭給遮過去,心裡卻被他說得一動。
代齊那目光看誰都是冷冷閒閒的,除了那兩個。
也是,都生了孩子了。雖然他不知道孩子是怎麼來的,可兩個人總是多少該有些情分吧?不然她幹嗎巴巴地跑來看孩子?大約是有什麼誤會,磨不開面子。代齊又是個傲氣冷硬的,從不屑在女人面前殷勤,總得要人幫扶一把。想了想沒娘的圓子,霍五覺得他得為他做點兒什麼。
這天代齊從軍部回來已經是傍晚,督軍府裡頭卻是異常安靜。稍稍洗漱換了衣裳,先去看了看圓子,圓子咂巴著大拇指睡得正香。婉初卻不在嬰兒房裡。
剛退出來,一個丫頭端著托盤正好路過。代齊便問她:「傅小姐呢?」
小丫頭說:「小姐好像病了,叫著要喝水。我正要給小姐送水。」
代齊只當她這段日子忙孩子的事累倒了,於是從丫頭手裡接了杯子,讓她下去,自己端了水給她。婉初的房門虛掩著,他敲了敲門,叫了一聲「婉初」。
隱約聽到「嗯」的聲音,便推門進去。
婉初穿著乳白色的睡裙躺在床上,身上就蓋著一張薄毯子,臉上兩坨紅艷艷的胭脂色,睡得迷迷糊糊的模樣。
代齊走過去,放下杯子。看她睡得並不穩,額頭沁著薄薄的汗珠,在微弱的燈光下瑩亮亮的,是發了燒的模樣。
該不會是過了圓子的病吧?代齊把手在她額頭上放了放,果然是滾燙滾燙的。
他的手很涼,婉初得了這個冰涼,又往他手下蹭了蹭。臉上綻開一個極舒服的微笑,眼睛卻還是沒睜開。
晚飯後把孩子哄睡著了,喝了一杯茶洗完澡,渾身就開始燙得難受。那燙是從五臟六腑里源源不斷地往外冒的,不僅發熱,還頭昏。她覺得不舒服,準備先在床上躺躺,晚些時候再去陪孩子。可睡也睡不踏實,又倒了一片安眠藥服下。
自從同榮逸澤分手後,她晚上常睡不好,偶爾吃安眠藥入睡。可今天吃完了藥也難以安睡,只覺得熱得厲害,渴得難受。她怕自己染了風寒,萬一再把病過給孩子就糟了。於是強撐著交代了下人幾句,便回自己屋子裡躺著休息。
代齊從未見她主動親近過,下意識地縮了手回去,輕輕拍她:「怎麼燒成這樣?起來喝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