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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47:28 作者: 顧長安
母親,母親,你還活著嗎?每每想到母親,她都恨不得罵自己蠢,恨自己沒用。也突然想起榮逸澤說的:「你自己能做什麼?」是的,到如今才知道,自己除了跟傅仰琛這樣乾耗著,她真是什麼都做不了。
可她怎麼能把一切都推給他?北地幾省那都是傅仰琛的天下,榮逸澤不過就是一個生意人,他怎麼跟這種手握重兵的人斗?
榮逸澤那樣聰明的一個人,就算現在不知道那鑰匙和印信的作用,早晚是會知道的。等他發現了,他就會知道她的心了。她這樣對待他,雖有不公,卻沒有怠慢他的感情。就算他移情別戀,她也不怨他。
只是一想到他同別人在一處,心頭仍然難過地一滯,然後是泛起的綿延不斷的難以言說的情緒。心裡多少希望有一天,當她再遇到他的時候,他依然等著自己。這樣的想法,她自己都覺得自私。可感情的事情,不自私的,不是無情就是聖人。她自己不過就是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一個小女人,裝不了偉大,也裝不成豁達。
金令儀聽到婉初呼吸有些亂,便小聲問她:「婉初,你睡了嗎?」
婉初聽她叫自己,也不想裝睡,便回答她:「我沒睡著。」
金令儀聽她還醒著,便從床上下來,光著腳一路小跑到她床上,掀了被子躺進去。
黑暗裡閃著光亮的眸子看著婉初:「你說他是幹什麼的?」
婉初愣了一下,才想起她問的是誰:「我也不知道。」其實彼此的心裡隱隱都是有個答案的。
金令儀又壓低了聲音說:「你說,他是不是革命黨?」停了停又篤定地說,「我看他就像。」
婉初看出來她不過是想找個人說話,便不說什麼,等她說。
果然她又接著說:「你看他是要刺殺誰呢?好像包廂里還有東洋人。你說他會不會是要殺皇帝的?要不就是殺東洋人?反正應該不是定帥。萬一定帥一死,這北地可就亂了。好不容易太平幾天,老百姓多苦。雖然也是個軍閥,好歹也給百姓做了些實事。修路、建學校、開礦……外交雖然失於曖昧軟弱,但他治理定州確實有政績。聽說他的接班人也不錯,當初學校十年校慶還是這位總長代替定帥去演講的。你不知道,當時迷倒多少女學生。」
婉初在定州住了這麼久,自然知道傅仰琛雖然有愧於她,在當地的風評卻是不差。雖是如此,聽金令儀這樣稱讚他,心裡也有多少不屑。
金令儀絮絮叨叨的沒個重點,繞了一圈,又繞了回來:「你說他受了傷,路上查得這樣厲害,可怎麼出去?」
婉初聽她天南地北地說個沒完,語氣中儘是擔憂,便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用擔心。他們這樣的人,自然有自己的門路。風聲這樣緊,你還是什麼都不要知道的好。」
金令儀想起包廂里那侍衛官對她的態度,又叫她一聲「格格」,知道北地旗人多,家裡的姑娘都是叫作「格格」的。
「婉初,我從不問你的家裡事,可也知道你不是尋常人家的小姐。若你能幫他逃出去,你一定要幫。可惜我家不過是做生意的,有幾個臭錢罷了。這時候錢也不如權力有用。」
婉初心裡也是有些亂的,不需要她說,她也在想怎麼樣才能把小林送出去。
金令儀又想起小林的傷臂,喃喃道:「我明天想辦法去弄些消炎藥去!萬一傷口感染了,可就不好了。」
婉初忙攔著她:「這風頭上,你有什麼法子弄這樣敏感的藥?我家裡是有些門路,我明天去弄藥,你去別墅那裡給他送吃的。我們在那裡碰頭,看看怎麼辦好。這件事情風險大,千萬不要讓旁人知道了。」
金令儀覺得好像是電影裡頭的冒險女郎,揣著一顆小鹿亂撞的心,也睡得不踏實。早早地就起了床,兩個人今天索性逃了課,分頭去活動。
婉初叫了車回了府里,才發現氣氛很是緊張,崗哨也加了好幾道。剛邁進府里,正遇上要出門的傅博堯。
傅博堯給她請了安,見她穿著藍衣黑裙子的學生裝,問道:「姑姑今天沒有課嗎?」
婉初見到他,心裡一動,便說:「昨天上體育課,不小心摔了一跤。破了皮流了血,校醫那裡開不出消炎藥,所以回來問問家裡有沒有。」
傅博堯眉頭蹙了蹙,目光一暗,又拿捏出一分得體的關懷,柔聲道:「姑姑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我給您叫車。」
婉初虛攔了一下,笑容散淡:「不要不要,沒那麼嬌氣。吃點消炎藥就好。」
傅博堯也不再勸,請她在家裡等著,讓侍從去取藥。
婉初看他行色匆匆,眉目間隱約沉重,便知道是為了昨天刺殺的事件。有心多問兩句,可又不願意太露痕跡,到了嘴邊的話便忍了回去,耐心地坐在府裡頭等著。
等了一陣子,傅博堯的隨從官捧著一隻盒子進來了。婉初打開盒子,正中她下懷,裡頭東西卻很齊全。消炎藥、止疼藥,處理傷口的藥水、紗布一應俱全。
那隨從官道:「格格要不要叫醫官過來看看?總長吩咐了,要是格格傷得重,還是需要去找醫生處理一下,仔細別留下什麼疤痕。」
婉初收了東西謝過他,卻裝作隨意地問:「昨天戲院的那個刺客還沒抓住嗎?今天看著街上到處都是關卡,到哪裡去都不方便。」
侍從官是個活潑的年輕人,見她問了,便道:「昨天格格也去看戲了嗎?打死了兩個刺客,跑了兩個。不過應該是受了傷,跑不遠的。格格要是害怕,還是待在府裡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