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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47:28 作者: 顧長安
可是想到這裡又有些難過,又是不捨得,卻把他抱得更緊了。她知道她怕,原來看到他出事是這樣一種怕,是萬劫不復的傷心和後悔。
她是寧可他活得好好的。她就算一個人過一輩子也不算什麼。母親守著恨也能過一輩子,她帶著他的愛,怎麼就不能過下去?
榮逸澤抬手在她頭髮上掃掃雪:「我不怕被人圍觀,可咱們再這樣站著,明天街上要多出一座冰雕來了。」
婉初打定了主意,從他懷裡離開,倏然繾綣一笑:「我送你回旅館。」
「稀奇,哪裡有女孩子送男人回家的。」
「為什麼不能有?不是男女平等了嗎?」
榮逸澤卻是笑了:「好,你先送我回去,我再送你回去。」
婉初只是笑了笑,挽著他的胳膊。兩人叫了一輛黃包車,到了酒店,婉初卻又笑問他:「不請我上去喝杯酒嗎?」
榮逸澤覺得她今天任性調皮得厲害,卻願意順著她的意思,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原來你是個小酒鬼。」然後笑著拉著她的手坐了電梯上樓。
進了門先去按鈴,卻是要了兩杯咖啡,解釋道:「你下午吃得少,喝酒要難受的。」
婉初笑了笑也沒說什麼,脫了裘皮大衣,解了狐皮圍領子。屋子裡熱氣襲人,剛才在外頭的冷氣都漸漸散了去。
怎麼跟他道別?怎麼讓他乖乖回京州去?婉初心裡一點主意都沒有。她只知道,這是她能同他在一起的最後一點時間了。
有侍者敲門送咖啡。榮逸澤接了咖啡,關了門。剛轉過身,卻不料婉初撲過來,攔腰就抱住他。他兩隻手裡各有一杯咖啡,杯子和碟子被她一衝,撞得搖搖晃晃、叮叮噹噹。
榮逸澤笑道:「你原來『渴』得這樣厲害。」
婉初知道他打趣,卻毫無芥蒂地帶著明媚的笑望著他。手在他臉上細細描繪了他的輪廓。他被她手下的溫柔勾得心神蕩滌。「別,等我把咖啡先放好。」
「好」字還沒說完,她卻踮起腳,把他勾下來吻上他的唇。她吻得很仔細,將他唇瓣都細細地吮吸過,舌尖在每一條唇紋里細細描繪。他被她突如其來的吻吻得有點發蒙。他手裡的杯子終是拿不穩了,索性丟開了去,捧住她的臉瘋狂地回吻過去。
婉初陷在柔軟的席夢思里,他俯身下來, 沒料到婉初翻身卻把他壓在下頭,榮逸澤笑道:「你這是……」
她脖子裡的那把鑰匙染著她的體香和溫度,垂在她胸前緩緩地盪著。婉初取了下來,順手塞在枕頭下頭。
婉初卻不許他說話,又把他的話吻封在嘴裡,好像要把一輩子都用完一樣。
榮逸澤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一樣,可怎麼也尋不到痕跡。懷裡的嬌人兒是真切的,他的心才落到地上。
婉初累得睡了一小會兒,睜開眼睛天卻還沒亮。走到窗邊挑開窗簾往外看,有輛車停在街對面。她嘆了口氣,他真是怕自己會跑嗎?
婉初扭開床頭的小檯燈,又躺到他身邊。榮逸澤睡得很沉,表情像一個嬰兒,頭髮都亂蓬蓬的。她伸手給他理了理,卻把他弄醒了。
榮逸澤睜開眼睛就看到婉初眼睛裡帶著潮氣:「怎麼好好的哭了?」
那潮氣本是散在眼睛裡,被他這柔聲一問,便聚在了一起,成了一串珠子落了出來。
婉初強笑了笑:「沒什麼。有點疼。」
榮逸澤看著她殷紅的熱臉,以為是剛才太過了些,於是攬她進懷裡:「對不起,下次我一定小心,一定把持住。」
只是婉初的「疼」說的卻不是那個。聽了他的話,眼淚卻流得更多了。
他靜靜攬著她,等她平息下來。婉初從枕頭下摸出鑰匙,掛在他脖子上。
榮逸澤低頭看了看,嘴角微微動了動:「這是開什麼的鑰匙?」
婉初只是笑了笑,還沒開口,他又道:「讓我猜猜,是開這裡的鑰匙嗎?」
他們的額頭抵在一處,他的指尖落在她心口上。
婉初心裡一熱,強自忍著難過:「這是開嫁妝箱篋的鑰匙……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要取下來,不要弄丟了。丟了,我可就沒嫁妝了。」
本是玩笑一樣的話,她卻是顏色肅然。榮逸澤笑著把她攬在懷裡:「好,除非,你自己要回去,不然就是死了,我也好好留著。」
婉初聽到「死」卻是更難過,我不會讓你死,我怎麼會讓你去死呢?
然後又從小衣里取了傅雲章的印信給他:「這是父親的印信,你幫我收著,我這人毛手毛腳慣了,總丟東西。這東西放在我身上,總讓我提心弔膽的……
「我阿瑪要是在世,一定喜歡你。這印信就當我阿瑪給女婿的見面禮了。那小院子我規整出來一些雙親的遺物,你記得給我好好收著……如果丟了就算了,也沒什麼。你去找找看,有一個檀木盒子,上面刻著和合二仙的,是我母親從姑蘇老家帶過來的東西。」她斷斷續續又說了好些,連他要說什麼都沒給機會。
榮逸澤覺得奇怪,她好好的怎麼說起這些來,難道這就是國外雜誌上說的「婚前綜合徵」?但是反正天亮了就去下聘禮,也不會怎樣。於是就由著她說,他愛極了她這種居家太太家長里短的小瑣碎。
離開酒店的時候,天還沒放亮。兩人坐車路過一家金石玉器店,婉初叫住車夫,徑直下車過去拍門。時候尚早,店家還沒拆門板。